散席后,胡之菲拉着我在小区里散步。
秋夜微凉,月色很美,只不过胡之菲不是那种有心赏月的人。
但是她也并非不是感性的人,她的感性不在风花雪月,而在恋物、恋旧。
她是想念她的房子了。作为一个坚决的执行派,她一旦决定卖房,转天就在房屋中介挂牌出售了,只不过现在房产市场遇冷,公寓更不好出手,至今连个看房的都没有。
她说想回去看看,让我陪她,我欣然应允。
“刚才,李驰对你说了什么?”胡之菲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什么什么呀?”我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在店外面,隔着玻璃看到他…好像拉了你的手。”胡之菲向来是打直球的。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他说,如果我在上海混不下去了,就去苏州找他。”
胡之菲做了个“啧啧啧”的表情,说:“他还没死心呐。看来,这分手就得好好告别,要是突然断崖式分手,对方就会意难平。”
我品出些别的味道,问了句:“这么说,林飞宇最近也联系过你?”
胡之菲惊讶地张了张嘴,或许是没料到我会这么问。但随即,脸上的表情便就已泄露了她的心事。
“是啊——”她拖了个长音。
但下一句话,却叫我出乎意料:“他说他要订婚了。让我有空出席他的订婚仪式。”
“这么快?”我惊呼。
胡之菲叹了口气,表情戚戚然:“我只是希望他不是因为要气我。”
的确有这个可能,分手才半年不到,他怎么会突然就订婚了?何况他曾经那么狂热地爱着胡之菲。
“那你怎么样?打不打算去?”我推了推她。
“我怎么可能去?”胡之菲瞪大眼睛,“那多尴尬呀。”
“那他还请了别人吗……李驰?”
“我刚才悄悄问过李驰,他说他也接到了通知。只不过也不打算去。”
“我还以为……”我心头闷闷的,就像在看一出默片,回忆里都是我们四人一起嬉闹的景象,曾经我们是这么要好的朋友,现在却莫名的疏远了。
“你以为他会去?”
我点点头:“我们曾经这么要好……”虽然, 我也知道这“要好”的桥梁是胡之菲搭建的。
胡之菲摇了摇头:“不,你可能不了解李驰。李驰其实不是那种容易和别人走心的人。他朋友是很多,但他自己像是一座孤岛。只有他对他人开放浮桥,别人才可能真正地走近他。”
我看着胡之菲,胡之菲愣了一下,然后撇了撇嘴,或许是觉得自己失言了。
她又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一句:“我认识他比较早嘛,也是观察到的。你说酒吧里人来人往,如果他把每一个都当成知心朋友,他能忙得过来嘛。”
我点头,转开了视线。
我的确不够了解李驰。
“我猜他是觉得我都不去,他去就更不合适了。但是,我还是听到了一些事。我听说,这女孩是他单位的同事给介绍的。林飞宇的父母也很满意,这事就这么定了。很正常——”胡之菲对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天凉了,呼出的气都散出了白雾,她像是在抒发着什么,“绝大部分人都是恋爱、结婚、生子,这才是大多数人应该走的路。”
说不清语气是释然,还是无奈。
我想到了自己,想到了我们。
好像最后,我和胡之菲都选择了“少有人走的路”。
“你呢?和你的申总怎么样?”胡之菲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还行吧。就这样。”我说。
“挺好的。”胡之菲喝多了酒,破天荒对我们的感情做出了肯定,“我最近想明白了。你或许在寻找一个避风港。年长的,或许才更适合你。”
我急着想要反驳,我不是要找什么避风港。是因为我倾慕于申总,尤其在我和林浩闹不愉快的那段时间,申总的包容和温暖就像春天的暖阳钻隙觅缝,我根本无法拒绝。
“好了。只要他对你好,就可以了。”胡之菲拍拍我的肩膀,制止了我的辩驳,“谈恋爱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是吧。”
我张了张嘴。
她下一句话跟着又来:“黄子爵来接我了。”
她手一指,指向一台崭新的宾利飞驰。很商务的轿车,也是很奢华的品牌。
“他刚换了车。”胡之菲说,“司葭,你要是见他尴尬,就先走吧。我们改天再约。”
话音刚落,黄子爵款步下车向我们走来。
我刚想对胡之菲告辞,黄子爵叫住了我。
“司葭。”
我心一惊,胡之菲的表情也有些惊慌,总之,以往不愉快的经验告诉我们,黄子爵不可能说些什么好话。
但意外的是,黄子爵却说:“司葭,我想对你说声谢谢。还有……对不起。”
我愣住了,转过身傻傻看着黄子爵,还以为是我听错了。
“谢谢你放过了林浩,也放过了你自己。你们的确不合适。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黄子爵语气淡淡的,他从容向我迈近一步,表情倒是有几分诚恳,我因此没有退后,就这么看着他,等他把话说完。
“我最近意外得知了那天大吵一架后,你被120紧急送医的事。我感到很抱歉,我想替林浩向你道歉。”
“用不着。这事也用不着你来出面。”我冷冷回了一句。
黄子爵放低音量,语速放缓:“可我向医院打听了,发现不是阑尾炎,而是……流产?”
我表情一骇,转头看向胡之菲,胡之菲一脸惊愕,也是倍受打击的样子。可见,这事不是胡之菲告诉他的。
黄子爵点了点头,自嘲了一句:“我知道你挺讨厌我的。不过……”他难得流露出那种欲言又止的尴尬表情,他停顿了一下,舔了舔嘴唇才说:“不过既然你们已经分手了。我觉得你还是继续保密的好。林浩好不容易振作起来了,如果你不想看着他继续难过,就不要拿这个消息来打扰他了。毕竟是你提出了分手之后,孩子才掉的。这事是个意外不是吗?而且是分手之后的意外,所以已经和他没关系了,对吧?”
听到这里,我才明白,原来黄子爵看上去好心,只不过是披着好心的外衣,居高临下地提醒我“别再纠缠林浩了”。
“呵~”我嗤笑了一下,“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吃回头草的人吗?”
黄子爵抿着嘴唇,胡之菲用力推了一下黄子爵,埋怨道:“黄子爵,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过分。你有尊重过我,尊重过我的朋友吗?”
胡之菲的叫嚣也没能撼动得了黄子爵半分,胡之菲瞪了他一眼,挽住了我说:“司葭,我们别理他。你当他发神经好了。”
我轻轻甩开胡之菲,对黄子爵说:“黄子爵,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我永远不可能拿那件事去要挟林浩,也永远不可能和林浩和好。即使……”我气得攥紧拳头,“即使他死皮赖脸来纠缠我,我也绝不会心软!现在你放心了吧!”
说完,我甩开胡之菲,拔腿就跑。
胡之菲只在身后喊了我一声“司葭”,就被黄子爵拽回了车上。
我听到身后关车门的声音和引擎声。
我却一点都不感到难过,我只是感到气愤。气愤自己从来不被人正眼瞧过。就连分手,也会被当做是一种以退为进的伎俩。
你们错了,都错了!
我在门口拦下来了一辆出租车,坐上车,司机问我去哪里。我报了一家酒店的地址。
申总晚上有饭局,我也有饭局。本来,他让我结束早就给小马打电话,但是我在受了黄子爵的刺激之后,只想去申总的身边。
所以,我打车过来了,来他应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