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大之方猛地攥紧了袖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原本温婉的眉眼此刻如淬了冰的刀:\"兄长!这不是今川家对尾张的行动,而是我三河松平家,对少主被劫持后的报复行动!\"话音落地时,她腰间的胁差轻轻晃动,映出眼底翻涌的怒意。
今川义元正把玩着镶嵌螺钿的折扇,闻言动作一顿。他抬眼看向这位弟媳,只见她之前总是微微低垂的眼睑此刻抬得笔直,唇线抿成一条绷紧的直线——起猛了,看到寿桂尼了,这是在冈崎还是在骏府?
於大之方没有退缩,指尖在和服纹样上碾过,仿佛是在抚摸当年她给竹千代织好的衣服:\"竹千代在尾张受的苦,每一针每一线都记在妾身心里。”
今川义元思索一番后,放下折扇,开始拿出一张纸罗列起兵力和粮草数目,又开始比对着投送距离,行军速度,觉得还算可行,于是对侧近说道:“速速去请朝比奈备中守、朝比奈丹波守来此一叙!
在等待两位重臣的时候,今川义元思索完计算是否有误后,收起了折扇,看向於大之方:“弟妹……也许几年前冈崎三郎有你辅佐,可能他处境不会那么艰难吧……”
“并没有,几年前,我也只是个懦弱的女人罢了。在尾张那段时间,妾身也学到了很多。”
“听闻你在尾张时,和织田信长关系不错?你怎么看他?”今川义元很好奇。
“嗨!当年竹千代被劫到织田家,但是三郎他并没有因为竹千代的情况而背叛您,所以织田信秀想杀了竹千代,却被吉法师阻拦,后来我就通过久松家,和吉法师那孩子搭上关系,借助他的帮忙,给竹千代送衣服日用……后来,可能是因为信长那孩子从小亲娘对他就不好,所以他真把我当成他叔母了吧……”
“所以你在帮他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学到了不少?”今川义元问道,“有意思,我儿子龙王丸对织田信长很感兴趣,你熟悉他的话,待这次解决户田氏后,你也随我回骏府,去见竹千代的时候,也和龙王丸说说织田信长怎么样,如何?”
“嗨!”於大之方答应道:“不过听闻新屋形五郎殿和吉法师一样,都有一个呆傻的诨名?”
“呆瓜只是我儿子的表象,骏河朱雀才是他本尊!”提到自己儿子,今川义元还是颇为自信的。
“傻瓜也只是吉法师的表象,兄长还是不要轻敌为好。”
“嗯,我儿子也这么认为……”今川义元还要继续说下去,却被打断。
“馆主大人,朝比奈备后守大人和朝比奈丹波守大人到了。”侧近汇报道。
“弟妹,下次再聊后辈们,现在就先筹划下对户田家的攻势吧!”今川义元对於大之方说道。
“嗨!”
……
划分好了一些公卿朝廷能给出的名为“利益”,实为“名义”的东西后,幕府方、朝廷方在太原雪斋带头,在藤堂虎高带着两个备队护卫下,来到了三好军主力营地,却是十河一存来营门迎接众人。
“我还以为那小将军还能撑多久,才到现在,就不得不让人来乞降了?”十河一存挖苦道。
“却不知为什么看起来还能撑下去的三好军,却连将军山都不敢上?”同样年轻气盛的长尾景虎反击道,当然,在场其他所有幕府方还有来调停的朝廷方,除了他以外,其实也都没底气反击十河一存的挖苦讽刺——三好军之所以不敢集中兵力大举围攻将军山,就是因为担心他会乘战事焦灼时,来捅三好军菊花……
之前如果不是十河一存发动拦截,眼瞅着长尾景虎就要突到本阵,要是再在另一侧战事胶灼时来一次,三好军可就没人能拦得下来了。
“哼!”十河一存怒哼一声,敷衍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请吧!”
如果说十河一存对来调停的朝廷方公卿至少还在面子上过得去的话,那三好军中下级武士们就没那么礼貌了,他们也没有如一般套路的故事里那样,专门在通道两侧亮出武器相抵来威慑,而是三三两两、三五成群、衣着不三不四地在通道两侧指指点点:
“那个是关白吗?”
“前的,但也是高官!”
“有多高?”
“听说比主上高得多,但是那又怎么样,听说京都人都叫他“笏持った饿鬼”呐!”(持笏饿鬼)
“看着是吃太少了。”
“旁边那个我认识,三条大殿。”
“什么三条大殿,看他那样子,不如叫贫乏公家!”
”哈哈哈!”
……
十河一存憋着笑,努力压下嘴角,任由三好家这一方的中下级武士们给来调停的朝廷公卿们进行“精神攻击”,当然,没有三好家持续胜利和长期霸权的势头,以及三好之虎派人故意在人群中出言,这帮子中下级武家也不会如此。
长尾景虎虽然也曾出家,但他养气功夫毕竟不如太原雪斋,也不如受气惯了的三位公卿,于是大步向前一步,走在太原雪斋、明智十兵卫和三个公卿之前,怒视凑过来的三好军,毕竟是近些年少有的以劣势兵力压制三好军的人,他的勇(can)武(bao)给三好军的中下层武士足轻们带来了莫大的压力,长尾景虎目光所及,三好军士卒莫不噤声。
好在三好军辕门到本阵距离并不算太远,这一尴尬场景才没延续下去,而在本阵营帐之外,却是三好长庆本人带着一些家臣附庸等候。
“见过前关白殿、三条殿、见过雪斋大师,还有长尾大人!”之前就已经通传过,因此三好长庆知道来人都有谁,但他只向他觉得有必要的人行礼。
三好长庆现在毕竟跟幕府体系翻脸,因此哪怕知道公卿朝廷有多窘迫,也还是给了两个高层公卿面子上的尊敬;太原雪斋本身就是临济宗高僧,在京都宗教界内地位颇高,而且不考虑他乌帽子子那笑话一样的“净土真宗权少僧正大律师”,临济宗和三好家没仇(但是跟净土真宗有血仇),因此三好长庆还是给了太原雪斋尊重;长尾景虎自不必说,纵然立场上和长尾景虎敌对,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比自己年轻八岁的年轻人,的确是个值得尊敬的名将!
至于专职给天皇讨饭的山科言继还有某路人明智十兵卫,不熟!
太原雪斋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大徒弟还要小三岁的青年人,头一次觉得,培养出大弟子,似乎也不是什么特别了不起的成就——今川义元的“东海道第一弓取”水分颇大,15个国掌握4个,最肥(石高最高)的近江、尾张和伊势还没在手里,看看人家,几内五国他有三个半,南海道六国也有三个半,算上附庸和盟友……不行,大弟子是不行了,回去就好好教育乌帽子子还有关门弟子!
营帐中,坐在轮椅上的三好之虎早已等候,很明显,三好长庆把交涉事宜交给了三好之虎。
待所有人坐定,三好之虎问道:“诸位是代表将军大人而来,三好家能够感受到将军大人的诚意,那么,将军又能为和平,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将军大人是天下武家之栋梁,三好之虎大人,您这是在以下凌上!”长尾景虎首先发声反击。
三好之虎高声回应:“三好家无意反对将军,只要将军能让三好家了结了私怨,为家父正名,让家兄成为管领代、御相伴众,那么我三好家依然可以为管领效力、为将军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