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亲妹妹在禁牢里遭了这种罪，吕泽就算再想装糊涂，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目光落在吕雉颈间那片刺目的红痕上，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赶紧尴尬地错开视线。
他一个当哥哥的，实在没法细细追问妹妹这种丢人的事。
心里的埋怨忍不住往陵蔚风身上涌。
明明是陵蔚风把吕雉调来禁牢的。
既然说了要关照，怎么就没看好人，让她遭了这种屈辱？
吕泽身为县令身边的文书，沛县上下谁不卖他几分面子，如今自己的亲妹妹却被个下贱狱卒欺辱。
这口气憋在心里，堵得他胸口发闷。
可他到底不是冲动的性子，心里再恼，也清楚眼下的处境。
事已至此，就算想报复，也只能找那个胆大包天的狱卒算账。
总不能去找陵蔚风硬碰硬。
吕雉如今还困在禁牢里，一举一动都由人拿捏，真要是闹翻了，第一个遭殃的还是吕雉。
看着吕雉满脸怨愤、恨不得吃人的模样，吕泽只好耐下心来，把其中的利害关系摊开来讲。
“你也别光想着恨了，县令之所以松口让刘季回来，这里头多亏了陵大人在中间周旋，如今只有等刘季带着青壮们回沛县，帮县令守城，县令才会放你归家。”
说到这儿，他不得不加重语气叮嘱：“你先暂且忍耐几日，一切等刘邦回来再说！”
好歹先走出这县衙大牢。
等恢复了自由身，往后有的是机会报复那些欺辱过她的人。
这会要是闹僵了，陵蔚风要是撤了 “关照”，吕雉在禁牢里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可吕泽的苦口婆心，在被怨愤冲昏头脑的吕雉听来，却格外刺耳。
她冷笑一声，眼底的戾气更重，根本不领这份情。
她算是看透吕家人了！
上一世她就知道，这一家子全是软蛋，遇事只会忍气吞声，半点血性都没有！
如今她都被人糟践到这份上了，吕泽不想着怎么替她报仇，反倒劝她忍耐？
“忍耐？”
吕雉的声音尖利，带着浓浓的嘲讽，“兄长让我忍耐到什么时候？等刘邦回来，看到我这副模样，你觉得他还会要我吗？你们一个个都只想着自己，根本没人真心在乎我！”
她死死攥着拳头，心头除了恨意之外，还有一股被所有人放弃的悲凉。
吕家靠不住，刘邦也已经与她离心。
从今往后，她唯有靠自己了！
她伸手理了理凌乱的衣领，将颈间的红痕稍稍遮住，语气里的不屑更浓：“就算没有陵蔚风周旋，刘邦也快回来了，也就你会被这点小恩小惠蒙了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妹妹被人欺凌，还帮着外人说话！”
这话像根刺，狠狠扎进吕泽心里。
让他瞬间脸色铁青，气得火冒三丈，指着吕雉的手都在抖。
“你、吕雉，你是疯了吗？你说青青对你不顾姐妹之情，我倒想问问你，你对我这个兄长可有半分尊敬？当年你嫁给刘邦之时，是何等眼高于顶的嘴脸，用为兄提醒你吗？”
被自己的亲妹妹讽刺，就算他脾气再好，也忍不了了。
多年来积压的不满与恩怨，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若不是我看着你长大成人，我都要以为我那个温顺懂事的妹妹，在出嫁前就死了呢！”
吕泽的声音冷得像冰，字字诛心，“吕雉，你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也莫要全怪刘季，就你这副性子，不论嫁给哪个男人，没准都是这个结果。”
墙这边的林青青听得眼睛都直了。
吕泽一向是出了名的好脾气，竟然被气到说出这种狠话，看来这对兄妹之间，早就藏着不少旧怨。
她忍不住往墙边凑得更近，连手里的豆子都忘了剥。
陵蔚风见她这副模样，嘴角微勾，倾身靠近她耳边，声音里带着点邀功的意味：“怎么样，没让你白来这一趟吧，没人是傻子，吕雉总以为她性情大变能瞒过所有人，却没想到，不过是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跟她深究罢了。”
这话像惊涛骇浪，瞬间震得林青青也坐不住了。
陵蔚风这话明着说的是吕雉，可听在她耳朵里，却像在说她自己。
毕竟她和吕雉一样，都是 “换了芯子” 的人。
她下意识侧头，悄悄打量着陵蔚风，见他说完后又低头帮她剥豆子，骨节修长的指尖灵活地将豆壳剥开，把烤的热乎乎的豆子放进她手心，忍不住小声问：“那你觉得…… 吕家人是不是也发现我不对劲了？”
陵蔚风离她极近，能清晰看到她眼底的不安。
他抬眼，目光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上，柔声安抚：“别多想，你和吕雉不一样，就算有零星疑惑，也只会当你是长大了、性子变了，不会往别的地方想。”
他话里带着股明显的溺爱，和哄小孩似得。
吕雉藏不住，她就能藏住了？
林青青白了他一眼，还想继续追问，隔壁突然传来吕雉带着震惊的声音，瞬间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去。
“什么叫我不论嫁给谁都是这个结果？我落到这个地步，全都是被你们害的！吕泽，你怎么能这么诅咒你的亲妹妹！”
和林青青一样，吕雉也被吕泽的话吓了一跳。
一向温和的兄长，突然说出这种诛心之语，尤其是话里那隐隐的怀疑，让她不由心慌。
难道吕泽发现什么了？
安静的牢房里，只听吕泽冷笑一声，接下来的话，不仅让吕雉浑身一僵，连墙这边的林青青都愣住了。
“如你所说，我不会诅咒我的亲妹妹，可你，真的是我妹妹吗？眼高于顶，市侩阴险，愤世嫉俗，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绝不是如此品性！”
吕泽盯着吕雉煞白的脸，终于不再掩饰，彻底撕破了那层用亲情伪装的遮羞布。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像冰锥，扎得人心里发寒：“好好想想自己为何会落到这步田地，若还想跟刘季过下去，就把嘴闭紧了，这事到此为止，男人嘛，就算知道你是被人强迫，心里也会跟扎了根刺似的，一辈子都膈应。”
身为男人，太清楚男人的劣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