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康的表述可谓振聋发聩,以至于卢象升和孙传庭对视一眼,都轻微的皱了皱眉头。
上千年的儒家礼仪之邦传统,使他们对穷兵黩武式的对外入侵十分敏感。
在此之前,张世康虽然偶尔对他们提及他对以后的构想,什么海洋贸易、海外殖民,卢象升他们几乎与崇祯皇帝一样,并不怎么感兴趣。
殖民这个词他们倒是不陌生,简单言之便是派大明汉人出去,占领别人的土地,这也与儒家传统不符。
起初他们觉得大元帅还年轻,或许以后会改变看法,计划的真正执行可能也要很多年以后。
可他们没想到,大元帅是来真的,而且是说干就干。
“大帅,若只是去漠西驱逐蒙古人,想来朝廷必不会过多干预,但倘若让朝廷里的那些人知道,李将军是要往更西边,想来他们不会……”
虽然心底里也对这个计划不看好,或者说不喜欢,但卢象升却决定从朝臣的角度委婉的表达意见。
“他们懂个屁!再过些年,罗刹人就该打过来了!”张世康直接打断了卢象升的发言。
这可完全不是危言耸听,近代历史书中,中国与俄国发生战争,也就是十年后的事。
张世康绝不会放弃西伯利亚,与其等着俄国人主动过来,不如趁他们立足未稳找上去。
看看究竟谁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你罗刹人不呆在东欧种土豆,来俺们西伯利亚要饭来了,这里距离中国更近,就算欧罗巴人的火器不弱于大明,张世康心里也有底气。
“此事本帅回去后便会与陛下商议,但该做的准备必须要提前做。
罗刹人的拓荒者已经抵达了叶尼塞河,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张世康叹了口气道。
卢象升与孙传庭再度对视一眼,选择了沉默,而孙维藩和曹变蛟则一直以张世康马首是瞻,大帅拉的翔,那都是香的,大帅说的话,那肯定是对的。
唯有故事的主角李自成,见诸多大佬发表完意见,自己才冲张世康拱了拱手道:
“若西征兵力以两万为宜,卑职希望大帅能为卑职提供一支五千人的火器部队。”
一年多的草原流浪生活,让李自成对草原有了更深的理解,全骑兵确实机动力高,但却仅仅是追平了蒙古人的作战方式。
而且这里存在一个很大的误区,为什么要用蒙古人的方式跟蒙古人打仗。
官山之战告诉他,火枪和火炮才是王道,才是大明的作战方式。
只要侦查工作做到位,他们大可以提前选择阵地打防守反击,即便是要进攻,只要有足够的火炮,打那些各自为政的蒙古部落还是有把握的。
毕竟自黄金家族没落之后,蒙古各部落再也没能拧成一股绳,各部落之间都因为牧场问题有各种各样的矛盾。
没有了建奴来调和,他们绝对无法像官山之战一样,纠集几乎全部部落的精锐一起战斗。
大元帅自执掌兵权以来,从未有过败绩,而近卫军的王牌便是火器部队。
一路向西注定困难重重,全靠冷兵器,就算他的部下再能打,也早晚会消耗殆尽。
“没问题,近卫军的铜炮你可以带走三十到五十门,火枪可以提供,火枪手需要你自己培养,本帅只能给你派遣一个百人队用于训导。”
张世康想了想后便答应了李自成的请求。
心道这李自成果然还是识货的,一下就相中了大明如今最先进的火器部队。
这些玩意儿虎贲军也眼馋的很,但由于产能还没提上来,所有人都得排队。
之所以对李自成如此大方,是因为张世康认为,没有什么比开疆拓土更能造福子孙后代的了。
敲定了此事后,众人就分兵事项再作商讨,最终决定李自成率领其残部赶赴锦州,与在那里的罪字营汇合。
他将在那里给罪字营部众交代清楚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以及这件事的意义,好让他们放弃回到关内。
除此之外,罪字营火器部队的规训也将在那里进行,直到张世康说服内阁以及天子,向他们下达西征的命令。
卢象升率领天雄军、秦兵以及近卫军曹变蛟部北征漠南蒙古。
而张世康则率领剩余近卫军,以及虎贲军吴三桂部进军义州。
这一天于历史来说注定意义非凡,会议进行的并不严肃,众人在张世康的带领下席地而坐,吃着喝着。
但却改变了整个蒙古地区、乃至西伯利亚以西的格局,后人称之为树下会议。
……
同一天,义州城。
有人欢喜有人忧,在大明军队踌躇满志的商议接下来如何反攻的时候,大清国这边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迷。
义州城内,自官山一路奔逃至此的八旗兵们,一进城里边嚎啕痛哭。
他们自加入八旗之后,从未经历过官山这样的惨败,太多的人死在明军的枪炮之下。
即便如此,明军也没打算放过他们,这些天以来,所有的人都精神紧绷,每天醒来就是没命的奔逃。
如今进了义州城,总算是活下来了,有人笑,有人哭,有人笑着哭,有人哭着笑,军营内沸反盈天。
而在军营大帐内,多尔衮与代善两人则满脸悲怆、沉默不语。
两人的身上早已不见了盔甲,衣服也充满污垢有些破烂,大清国皇族的威仪荡然无存。
大帐一侧的床榻上,躺着面部淤青的皇太极,他双眼圆睁早已没了气息,终是没能死在盛京。
多尔衮两人甚至不清楚皇太极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他临死时经历过怎样的怨恨,以至于双眼怎么都闭不上。
“二哥,撤退途中,陛下一直由你守卫,何以连陛下过世你都不曾发觉?
若是回到盛京,你当如何对他们交代?”多尔衮略带着愠怒对代善道。
为了尽可能的带更多的旗人回去,这一路上多尔衮都拼了命的指挥部下,压根顾不上其他人。
“死了也好,免得回到盛京受辱。”代善沉默了片刻后道。
撤退过程自是凶险,那些汉人医官要么掉了队,要么趁机逃走,这一路颠簸,哪里是病重之人可以承受的。
代善说的倒是实话,以皇太极的身体,即使回到盛京,留给他的也只能是屈辱的病死。
即使老十四拼了性命,也仅仅带回来不到六千的八旗子弟。
官山之战,葬送了大清国的一切。
痛,太痛了。
沉默,经久的沉默,足足半晌时间,最终还是代善先开了口: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