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不能完全掌控皇后，甚至在内心深处害怕皇后的势力，沈清婉的每一次示弱与恭顺都让宁煜心中无比畅快。
他就是喜欢看着沈清婉即便有再多本事，可是被身份压着，不得不顺服自己的模样。
接过她手中端着欲要喂给自己的燕窝：
“皇后有心了，朕自己用就好，皇后歇歇吧。”
沈清婉听闻这话自然不会强求，便也坐在榻上与宁煜说着一些琐事，以免气氛太过尴尬。
她指尖无意识的拂过榻边的紫檀小几，忽然触到一丝冰凉的异物。
那是在榻侧垂落的锦缎帷幔后，半枚嵌着玉石的金锁片。
边角被摩挲的光滑，显然是常年佩戴之物。
沈清婉呼吸猛的一窒。
这紧金锁的样式，正是跟当年她赏给宋瑶那枚一模一样。
合宫上下只有这一枚。
当初她正是看着样式稀奇，才赏给了名字里也有瑶字的宋家小姐。
宋瑶的贴身之物竟出现在皇上的寝殿，且已经破碎，剩下的残片遗落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那她……
难怪自己派出了那样多的人，将城中里外都翻了一遍还是苦寻不到……
“皇后？”宁煜声音带了几分疑惑，视线也转向了她。
沈清婉猛的回神，指尖却已将那半枚锁片攥的生疼。
冰凉的金属硌进掌心，却远不及心口翻涌的惊涛骇浪。
她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将锁片藏进宽大的袖中，
脸上依旧挂着端庄得体的微笑：
“没什么，风吹着帷幔了，唬了臣妾一跳。”
宁煜没有察觉沈清婉的异样，只是有些疲惫的阖了阖眼睛，将并没有用几口的燕窝放在了小几上：
“朕有些乏了。”
沈清婉垂下眼帘，袖中的手缓缓握紧，那金锁的棱角，几乎要嵌进肉里。
皇上突然好转的绝症，突然入宫的大批新人，还有这枚不该出现的金锁……
线索丝丝缕缕，虽杂乱，却好像突然能够串联起来。一个可怕的猜想充斥进了沈清婉的脑中。
她的心一点一点的坠落了下去……
但最终，这可怕的想法还是先被压抑了下去，先稳住宁煜不被发现异常才是当前要做的事。否则他若警觉，只怕真相便更加找不出了。沈清婉脸上复又挂上了笑：
“皇上既劳累了，臣妾服侍皇上先休息吧。”
宁煜点了点头。
沈清婉心思翻涌，那些猜测的可怕的念头压也压不下去，一夜如行尸走肉一般，不知是如何过来的。
次日天刚蒙蒙亮，沈清婉便回了自己宫中。
她有太多事想问，太多猜测需要证实。
“陈福。”沈清婉招了招手。
陈福立即躬身贴近。
沈清婉压低声音说道：
“等到今夜小德子当完差，离了乾阳殿，把他弄到坤鸾宫来。悄悄的，避着点人。”
陈福瞧见自家主子今日神情有异，知道绝不仅仅是叫小德子来这么简单，依照自己对主子的了解，小心揣测道：
“那，还放他回去么？”
沈清婉见陈福这般机灵，没有恼他随意揣测上意，只欣慰他的心思敏感。
“他能不能回去，待本宫问完了想问的话，再做抉择。”
陈福听完沉声说道：
“小德子到底是皇上身边的人，若是莫名其妙消失了，只怕很容易被发现。”
沈清婉冷哼：
“在谁的身边，也是人啊。
是人，就都有个三灾六病的，哪里是消失的呢。
急病死了，掉池子里淹了，再不济，下面的奴才瞧他欺上媚下不顺眼，打死了，不都是个死么。
难不成，皇上身子不爽快，还要去追究个奴才的死活，。
即便他追究了，又能如何。”
说最后一句时，沈清婉眸中闪过一瞬寒光。
宁煜最好还是一个人，他若真做了猜测中那样畜生才做的事，那他也不配活着了……
当夜。
坤鸾宫深处一间不起眼的偏殿。
殿门沉重的打开一条缝儿。
夜间的冷风猛的灌入，吹的烛火一劲儿颤动着。
两个身形魁梧，面无表情的太监，像拖着一袋破烂垃圾一样，将一个人影狠狠掼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
“哎呦！！”
一声变了调的惨呼随即响起。
接着便有一个人从麻袋里手忙脚乱的爬了出来，彻骨的疼痛让他没办法立即站立起来，只能先爬的离后面的人远一些，到自认为安全的地方蜷缩成一团。
那人影蜷缩着，正是御前侍奉，如今风光无限，已经隐隐超过他师傅方进忠的小德子。
他身上的锦缎袍子沾满泥水，狼狈的贴在身上，原本油光水滑的鬓发凌乱的贴在冷汗涔涔的额角。
一双原本细长的眼睛因为恐惧而瞪得溜圆。
眼珠子慌乱的转动，脸上的肌肉轻微的颤抖着。
但他还是强撑着尖声喊道：
“反了你们了！知道咱家是谁么！？
咱家是皇上身边的德公公！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对咱家动手！
抓人都不带眼睛的么？！
现在跪下给咱家叩一百个响头咱家兴许还能考虑放你一马，否则，咱家定要了你们的狗命！！”
小德子办事一向欺下媚上，利益为先。
平日里得罪的人也不少。
只是都畏惧他是皇上跟前的人，对他都有所顾忌。
即便有恨也不敢对他如何。
如今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抓了他，烛火昏暗，加上慌乱，他一时看不清。
但心中无尽的恐惧只能让他色厉内荏的先在语言上为自己壮壮胆色。
但是身后的太监却丝毫没有留情面。
狠狠一脚将刚爬起来的他又踹翻在地。
半个时辰过去，殿内的哀嚎声越来越小。
烛火摇曳，将梁柱的影子投在地上，越瞧越像张牙舞爪的鬼魅。
地上散乱的衣服和麻袋被什么东西浸的颜色发深。
仔细看才知道，是混合着尿液的血渍。
小德子发髻更加散乱，两边的脸都肿的老高，嘴角不受控制的往外淌着血沫。
这些年滋养的肚满肠肥的身子狠狠颤抖着。
他浑身都恨不能缩成一团。
只有那双总爱眯着的眼睛还圆睁着，里面满满都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