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着不对味啊。
阿宸这是在赶人？
章雪鸣一怔，疑惑地转头看向卓翼宸。
从前三哥不论怎么逗弄阿宸，阿宸气过了就丢开了，从来不记仇。
今儿这是怎么了？
早上三哥只是小打小闹，她当场就反击回去了……
卓翼宸话刚出口，自己先愣了一下，眉头蹙了蹙，懊恼之色一闪即逝。
他抿了抿唇，垂下眼帘，纤长睫羽轻轻颤动着，在眼睑下方投下浅浅阴影。
章雪鸣见他明显是后悔不该这么说话，却又像是在跟谁较劲似的闭口不言了，再看朱厌……
很好。
这位一脸狐疑只顾盯着她看，像是根本没听到卓翼宸说了什么。
章雪鸣一头雾水，抬高了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三哥，你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朱厌如梦方醒，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大大地后退了一步，见章雪鸣要往他这边走，连忙双手交叉挡在胸前：“你别过来啊！”
他紧张得如临大敌，趁章雪鸣愣住，又连退了好几步。
不等章雪鸣反应过来，朱厌转身掐诀，丢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白光乍现，人就原地消失了。
下一瞬，他蓦然出现在舒槐院门前，脸色铁青地往茶室的方向走，大步流星，甩得袖子猎猎作响。
太可怕了！
他一个三万四千岁的大妖，见过的神妖美人比离仑本体上的叶子都多。
可是就在刚刚，他竟然会因为几句话和一个笑容，突然就觉得一根干瘪的人族小豆芽菜美得让他心旌神摇！？
不可能！不合理！
他妹小时候光着屁股在大澡盆里狗刨式凫水的蠢样子，他都还记忆犹新呢！
况且，妖族和人族的审美完全是两码事。
就算他有朝一日可能会爱上自家实力强横的白发妖圣姐姐，也绝无可能会对弱得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戳死的黑发人族妹妹产生亲人之外的情感！
见了正对坐手谈的乘黄和离仑，朱厌等不及入座，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大哥、二哥，我怕是又中了那些鬼东西的道了！”
乘黄和离仑闻言，皆是骇然失色，忙布下重重结界，请出地府之主猨翼来帮他查看。
他们在那头忙作一团，这头章雪鸣被朱厌避之不及的举动弄得愈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正想吐槽两句这个神金三哥，卓翼宸却拉着她往书房里走。
她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顺手将门掩上。
裴思恒午休起来就揣着银子出门了，说是要去给她俩挑生辰礼物和裴思婧的“入营礼”。
白洋则带着两个侍女傀儡去了后罩房那边，帮章雪鸣投喂她养的那些“小可爱”，顺便检查药库里用来干燥的石灰是否受潮。
这会儿书房里就剩下两个人，没人说话，便显得格外安静。
门一关，卓翼宸松开章雪鸣的手，回到书案后坐下来，取了其中一份大纲摆在面前，眼睛盯着纸上的字，神情严肃得像在研究什么国家大事。
这反应可太不对劲了。
章雪鸣疑窦顿生：莫非是午间大家各自回去休息的时候，朱厌偷偷跑去小院捉弄卓翼宸，惹毛了他，所以刚刚两个人的表现才会那么奇奇怪怪？
她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否则她抬高手在朱厌面前摇晃只是为了叫他回神，他干嘛一副心虚惊恐怕她揍人的样子连连后退，还马上就逃走了？
只是不知道朱厌这回到底干了什么、有多过分，以至于卓翼宸一见到他就不顾礼数，含沙射影地赶人。
章雪鸣恨恨咬牙，却又不得不按捺住现在就去找乘黄和离仑告状的心思。
她绕过书案，在卓翼宸身旁坐下，伸手想去握他的手：“阿宸，我……”
卓翼宸没看她，却适时抬手将一份大纲放到她面前，打断了她的话：“先把正事做完。”
语气虽然平静，拒绝交谈的意思却明显得不能更明显了。
章雪鸣自觉是被迁怒了，暗忖人在气头上讲不来道理，便干脆地应了声“好”，将高背椅挪开些，从紫檀木笔架上取下一支毛笔，蘸墨舔笔，凝神静气，心无旁骛地审阅起面前的话本大纲来。
卓翼宸偷偷瞄一眼她，低头看几行字，再瞄一眼她，再低头看上几行字……
手里的毛笔落下，笔尖将要触及纸面，又顿住，继而远离。须臾，笔尖再度落下，依旧停顿在离纸面尚有些许距离的地方……
始终换不来身旁少女的一点关注。
卓翼宸感觉心里像是憋了一股气，上不来又下不去，直堵得他眼角泛红。
“啪嗒。”
一滴墨落在了纸上，糊住了两个字。
卓翼宸一惊，忙从一旁的青瓷小钵里抓出一个去过籽的棉花球，将纸上的墨汁自边沿处小心翼翼地吸走。
一通忙活后，他的脑子倒是清醒多了。
瞥眼依旧专注写着批注的章雪鸣，卓翼宸羞愧垂眸，不敢再胡思乱想钻牛角尖，也认认真真地工作起来。
传信的灵力纸鹤自窗外飞入书房的时候，章雪鸣恰好停笔。
那只纸鹤慢悠悠地降落在书案上。
章雪鸣扭头看看卓翼宸处理的那份大纲，发现他也在收尾了，便伸手捏了捏那只纸鹤的脑袋。
纸鹤上泛起了微弱的白光，乘黄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小宸，你父亲刚递信回来，缉妖司临时接到线报，天都区域有两个县疑似有妖兽出没，你父亲和二哥已经各领一队人马出发了。他让你安心在章家休养，等他们回来，期间尽量不要外出。”
“昭昭，你宇大哥也递信回来了。崇武营接到了跟缉妖司同样的线报，他和小婧都被派出去了。你宇大哥托我转告你，这段时间最好让营里那几个经常给你提供消息的人谨慎行事，不要胡乱打探，以免连累家小。”
“对了，我、大伯、烛叔、二弟、三弟最近都要出远门。昭昭，你和小宸有事要办就找你们大姐、大姐夫或是忘忧。”
章雪鸣皱眉道：“大伯、烛叔估计是不放心宇大哥和师姐，追过去看情况了。二哥、三哥肯定是大哥安排暗中保护卓伯伯和轩二哥的安全……那我大哥去做什么了？”
卓翼宸神色凝重：“昭昭，你觉不觉得，这像是有人在调虎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