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侧,张强的喉咙里挤出一声破碎的呜咽。
他盯着地上那枚染血的婚戒,瞳孔剧烈收缩,仿佛那不是一枚廉价的金属圈,而是一枚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他的皮肉,直烙进灵魂里。
镜中的剪影仍死死盯着他,血泪蜿蜒而下,在镜面上拖出暗红的痕迹。
“不……不是我……”他哆嗦着后退,脚后跟撞上冰冷的墙,“是她自己……是她自己没站稳!”
镜面陡然一震!
无数细小的裂纹从剪影周围炸开,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镜中的“张强”突然动了——那个倒影缓缓咧开嘴,露出一个与剪影如出一辙的怨毒笑容,然后,朝他伸出了手。
“不——!”
张强转身就逃,却发现自己根本迈不开腿。
低头一看,他的影子不知何时已被镜面死死“钉”在了地上,无论他如何挣扎,双脚都纹丝不动。
而更恐怖的是,他的影子……正在融化。
黑色的、粘稠的液体从影子的边缘渗出,像被高温炙烤的沥青,缓慢而不可逆地流淌向镜面。
随着影子的消融,他的双脚开始传来剧痛——皮肤、肌肉、骨骼,一寸寸化为虚无,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生生“擦除”。
“救……救我!”他疯狂地朝最近的齐修远伸出手,指甲因过度用力而崩裂,“拉我一把!求求你——”
齐修远脸色惨白,猛地后退两步,仿佛张强是什么瘟疫源头。白晴更是直接躲到了他身后,死死捂住眼睛。
“喀嚓。”
一声轻响。
张强僵住了。他缓缓低头,看到自己的膝盖以下已经彻底消失,断口处没有血,只有一片模糊的、马赛克般的虚无。
而镜中的“他”,正愉悦地舔着嘴唇,将那些融化的黑影一点点“吃”进去。
“不……不……!”他绝望地捶打地面,指甲翻卷,在青砖上留下道道血痕,“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推她!我不该——”
镜中的影子突然动了。
她缓缓抬起手,隔着镜面,虚虚按在张强扭曲的脸上。那一瞬间,张强的惨叫戛然而止——他的嘴还大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眼球暴凸,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像被抽干了所有水分。
“啪嗒。”
一滴浑浊的液体从他眼眶跌落。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他的身体如同被戳破的水袋,迅速“坍塌”,最终化为一滩腥臭的黑色黏液,被镜面无声无息地吸收殆尽。
镜中的红衣女子收回手,剪影渐渐淡去。
地上只剩下一枚孤零零的金戒指,和几片干枯的指甲。
铜镜的机械音冰冷响起:
长廊里死寂得可怕。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面吞噬了张强的镜子,呼吸凝滞。镜面光洁如新,仿佛刚才的恐怖一幕从未发生过。
宋清音怀中的孩童突然动了动,小手怯生生地指向长廊尽头——那面蟠螭纹铜镜的镜框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血字:
【坦白者生,欺瞒者死。】
长廊死寂,唯有蟠螭铜镜上的血字在幽暗中一明一暗,像心跳。
张强融化的黑液已被地砖吸收干净,只剩那枚金戒躺在原地,反射出冷光。
宋清音往前走了几步,两侧的铜镜忽然齐齐震颤起来。镜面泛起诡异的波纹,仿佛有无数双手在镜后拍打,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白晴吓得几乎瘫软,死死攥住齐修远的衣袖:“它们……它们要出来了!”
镜中的黑影扭曲着,逐渐凝聚成模糊的人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睁着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长廊中的活人。他们的嘴一张一合,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暗红的血泪顺着镜面蜿蜒而下,在青砖上汇成细小的溪流。
时慕辞的目光始终落在宋清音身上。
她脚步未停,甚至没有多看那些镜子一眼,只是轻轻捂住怀中孩童的眼睛,低声道:“别看。”
她的冷静仿佛激怒了镜中的怨灵。
“哗啦——”
左侧一面铜镜骤然碎裂,玻璃碎片迸溅的瞬间,一只青白的手猛地探出,抓向宋清音的脚踝!
时慕辞眼神一冷,指尖微动,可还没等他出手,宋清音已经侧身避开。那只手抓了个空,五指扭曲地抠进地砖,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宋清音低头看了一眼,忽然抬脚,狠狠踩在那只手上。
“咔嚓。”
骨骼碎裂的声响清晰可闻。
镜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啸,那只手触电般缩了回去,碎裂的镜面迅速愈合,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其他人目瞪口呆。
白晴声音发抖:“你……你怎么敢……”
宋清音没回答,只是继续向前走。她的背影纤细却笔直,像一把出鞘的刀,锋利而无声。
时慕辞轻笑了一声,眼底的欣赏更深了几分。
就在这时,长廊尽头的那面蟠螭纹铜镜忽然“嗡”地一震,镜面上的血字扭曲变幻,最终凝聚成新的字迹:
【宋清音,上前。】
空气骤然凝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齐修远甚至下意识退后半步,仿佛那面镜子是择人而噬的凶兽。
宋清音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将怀中的孩子交给时慕辞:“帮我照看一下。”
时慕辞接过孩子,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腕,触感冰凉。他微微挑眉:“不怕?”
宋清音头也不回:“怕有用吗?”
她走向铜镜,镜面如水般荡漾,映出她的身影——可那倒影却渐渐扭曲,最终变成另一个“她”。
镜中的“宋清音”穿着血红的嫁衣,唇角挂着诡异的笑,缓缓抬起手,按在镜面上。
两人的指尖隔着镜面相抵。
镜外的人冷静如冰,镜中的鬼怨毒如火。
铜镜的机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
【宋清音,你有罪。】
铜镜的声音回荡在长廊里,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每个人的神经。
镜中的“宋清音”歪着头,血红的嫁衣衬得她肤色惨白,唇角的笑愈发诡异。她的指尖轻轻敲击镜面,发出“嗒、嗒”的声响,仿佛在催促。
白晴死死攥着齐修远的袖子,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声音发颤:“它、它要她坦白什么……?”
齐修远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在宋清音的背影上,喉结滚动,额角渗出冷汗。
——她是他的未婚妻,可此刻,他却连一步都不敢上前。
时慕辞站在一旁,单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姿态闲散,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场无聊的戏剧。可他的视线却始终落在宋清音身上,眼底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
镜面泛起涟漪,血字再次浮现:
【背叛者,当诛。】
宋清音盯着那行字,忽然轻笑了一声。
“背叛?”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得可怕,“你是指我对谁?”
镜中的“她”笑容一滞,似乎没料到她会反问。
空气凝滞了一瞬。
忽然,镜面剧烈震动,无数黑影从深处涌出,扭曲着、嘶吼着,像是被激怒的恶鬼。可宋清音依旧站在原地,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时慕辞唇角微勾,低声道:“有意思。”
白晴吓得几乎瘫软,整个人贴在齐修远身上,声音带着哭腔:“修远……我们、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齐修远下意识搂住她,可下一秒,他猛地意识到什么,触电般松开手,慌乱地看向宋清音。
——可她根本没回头。
镜中的黑影越发狰狞,血字疯狂闪烁:
【 你背叛了誓言!背叛了信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