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过多久,楼上搬来了个新邻居。
新邻居在市里的花店上班,长得一副好相貌,辛怀被这样的人敲开了门,一时都有些愣神。
“不好意思,我是楼上刚搬来的,今天上班时房主通知说水管爆了,想问问有没有漏水流到您家。”
辛怀好久没见过这么客气的年轻人了,应声想回头看一下天花板,却只见机器人像堵金刚墙一样在伫立身后。
“没,没有。”
新邻居疑惑道:“是吗……楼上卫生间的水都满……”
边说边下意识地探头,结果被做贼心虚的辛怀“咔”一下半掩住了门。
“家里比较乱。”辛怀笑了笑。
“嗯,好,没关系。”新邻居和他加上了联系方式,这才转身离开。
把门一关上,辛怀就拉着1往回走:“不是说要小心一点儿吗?不能被其他人看见。”
1的目光闪闪,两个小灯好像电流闪烁。
辛怀忙着去检查房顶,1看着对方的背影,计算着那近乎重叠的心跳,再没有说一句话。
第二天同一时间,门再次被敲响,还是那个面容青葱的新邻居,还带上一枝浅蓝色的花。
“今天截枝时掉的,很漂亮,送给你。”
辛怀没有拒绝这份好意,把花插到了花瓶里。
第二天一早,花瓶中空空如也,1一本正经地报告说家里出了些飞虫,只好先斩后奏。
下午同一时间,辛怀在家里洗完澡,门又敲响了,这次新邻居带来了一束满天星。
花盆里又多了新装饰。
第三天,辛怀在开车回家的路上碰到了新邻居,两个人简单寒暄着一同坐电梯回到楼上,原来对方也是个自然人,不习惯高压的政府工作,换个城市重新开始,便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
这天,辛怀的胸前插了一朵淡粉色的玫瑰回了家。
两周后,新邻居邀请辛怀出门吃饭,辛怀同意了。
1看着辛怀在镜子面前换衣服,试来试去,挑了一件纯白色的衬衫,上边有银线装饰,穿在身上随着光照显得十分好看。
1觉得自己的芯片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像是运行过载一样总是退不了烧。
1没有再继续做家务,它坐在桌子旁边,桌上是还没收起来的碗筷。
它看着辛怀快步走出家门,没有再看它一眼。
那晚的约却没有赴成。辛怀才开出家门,家乡医院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母亲去工作时摔了一跤,现在已经在抢救室了。
辛怀脑袋一蒙,谁都没来得及告诉,匆匆连夜开了回去。
到医院了人还没下手术台,辛怀听着指挥去缴费,银行卡里的钱都垫上,忙碌一晚上,终于被送到了特护病房。
天亮了,辛怀终于有机会请假,跟电话里的新邻居道一声歉。
电话里的人语气有些凉,辛怀有些愧疚,毕竟是自己爽约,想着回去了再请对方。
手表嘀嘀开始提示起床,辛怀这才想起家里还有一个尽职尽责的1,1没有联外网,不知道情况,辛怀觉得给AI机器人打电话是件很傻的事,但他还是打了。
妈妈这一下子是不小心踩空台阶磕到了后脑,位置太寸,到现在也一直在昏迷当中,怎么也不醒。
辛怀请着假住宾馆,妈妈出了特护后,不放心护工,辛怀便每天自己去贴身照顾。
没回家的第三天,辛怀昼夜颠倒,三天没睡够五、六个小时,整个人胡子拉碴,看上去疲惫不堪,比床上躺着的人看着还虚弱。
护士看不下去想劝劝对方休息,刚要说话,却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身黑色的衣裳,径直走到了辛怀身边。
在辛怀迷茫的眼神里,把对方抱起来放到了陪诊床上。
护士目瞪口呆,男人张口轻声道:“我是他爱人。”
护士点头理解,推着护理车关上了门。
辛怀被掐着腋下动弹不得,此时眯着眼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尽力分出一点清醒:
“你是……”
答案就在嘴边,辛怀觉得自己不应该说出来。
男人比他直白坚定,一双薄厚适中的唇模拟着人类的形状与触感:“我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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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怀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那双手盖住了眼睛,巨大的疲惫像没顶海洋一般向他席卷而来,他昏昏沉沉地就这么睡了下去。
1搂着辛怀的腰,认真地看那张看了不知道多少万次的脸。
再醒来已经是晚上,主任医师来查房时交代情况时辛怀挣扎着醒过来,唇上终于有了些血色。
妈妈被照顾得很好,药也挂着,就是还在昏迷当中,辛怀僵坐在男人的身边,听着主任医师把他叫出去又给他做心理建设。
他妈妈的情况不太好,要做好永远也醒不来的准备。
辛怀不愿意放弃,他只是默默又走回了病房。这时的他无心追究1的所作所为,只是捂着头不发一言。
有了1的帮助,不仅是他,他的妈妈也都能被照顾得更好。不能一直请假,辛怀盘算了一下存款,抽时间回去把房买了,急售压价压得有些很,但总归现钱当时就到手。
辛怀还回研究所里打了个辞职申请,组长安慰了半天,最后说先回去照顾人,所里自然人的名额没了他就该空缺了,组长会联系联系把他调动回他的城市,再从那边调个自然人回来。
解决完,天已擦黑,他看着搬家公司的车渐行渐远,最后辛怀上楼,想跟邻居道个别。
邻居开了门,脖子上缠了一圈绷带,脸上也有些肿,见到是辛怀后不等他打招呼,立马撞上了门。
辛怀的“对不起”卡在了嗓子眼儿,通信设备传来震动提醒。
[没事不要来找我。]
[你老公会误会的。]
夜风吹过,辛怀的汗从后心流淌到裤腰,湿哒哒地紧贴着,令人难受。
他抬头看看紧闭的房门,低头回复道:
[我今后要搬走了。]
那边回的也很快:
[那正好。]
辛怀想解释一下,却无从下口,手一抖发出一个逗号,发现对方已经把自己拉黑。
这时,又有震动了。
是1打来的电话。
辛怀没有坐电梯,而是慢慢沿着楼梯一步步往下走,他接通了电话。
接通的瞬间就传来了1的声音,不是电子音,是和成年男性一样的低沉嗓音:
他说:“辛怀,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