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路当归,李月、王琰和黎秋生是知道夏锄禾私事最多的人,毕竟几人是一起从基地出来的。
然而李月知道的事情有限,她只听夏锄禾曾有个出于好心篡改她记忆的人,似乎叫“邓姨”,其他的也不知道。
卜易杀气腾腾地抵达绿柳城,没亲手解决黑店老板,心里不自在,总觉得欠了些什么。
既然夏锄禾不在,她便和邓从容做了场表面功夫,约定等夏锄禾出来一定通知她。
邓从容却好似知道挺多东西,主动提起黑店老板散布假消息的事。
“重建城市规则,从未有人做到过,下次小夏回家,别让她为了这种事去冒险了。”
卜易点头:“我会转告她,不过……”
不过夏城主听不听,那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或许夏城主会回一句,以前没人做到的事,不代表以后也没人做到。
邓从容提醒卜易:“攻下绿柳城之前,我有幸去过饕餮城,周边的两个副本不错,好好利用一下,完全可以护住饕餮城大半边城。余下的小半,只要小夏求助,星火必定全力以赴。”
“多谢您的好意,但城主想保的,不止饕餮城。”
还有逐梦城,交易场,甚至海角基地。
一切属于她的领域,一切仰赖她的城民,她都想尽力保下。
既然邓从容提醒了城市规则很难重建,卜易从善如流,决定启用夏锄禾留下的备用计划。
资源迁移。
尤其是人力资源。
主要是从海角基地和逐梦城,往天神圣殿迁移。前期迁移方便移动的商铺和人,后期迁移工厂。
至于饕餮城,是最后迁移的城市。
一来饕餮城离天神圣殿近,二来有两个副本阻拦进攻,可以给饕餮城的战士留下足够的反应时间。
地下的人,在尽可能保全性命和资源。
天上的人,却一派祥和地举办舞会。
路家继承人已定,路老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带路云照熟悉路家的资产、人脉和秘辛。
资源与秘辛都是死的,倒还好说。
人脉却不好经营。
路云照时常从那些人锐利的目光中感受到质疑的情绪,这些负面情绪像针一样,扎在她脆弱的自尊心上。
长辈面前,路云照不得不装出稳重成熟的靠谱模样。
私下里,她却频繁举办宴会,邀请同辈人和年轻人,暗戳戳想着等太奶去世,就把那批趾高气扬的老家伙换掉。
左右不过是给路家管理家事、指挥力量的狗,换一批狗也能干。
说起狗,路云照想起住在地下室、最忠心、最能干的那条狗。
她罕见地给路当归发请柬,邀请她来参加宴会。
路当归来了,穿着领子发白袖子磨边的作战服,在一众光鲜亮丽中格格不入,像个显眼包。
她却不管这些,不疾不徐走到就餐区,坐下开吃,慢条斯理,用餐姿态优雅无比。
一时间,那些自诩高贵的人倒不好没礼貌地偷看议论。
路当归在上层待的时间本来就短,加上很少露面,认识她的人不多。
路云照虽讨厌她,却也想拉拢一个强劲战力,只好屈尊降贵,主动攀谈。
“你要一直住在地下室吗?这些人,以后都是真正的人上人,我给你铺好路,你不去认识一下?”
路当归放下叉子,完全咽下口中的东西,淡淡道:“我没兴趣交朋友,看在请柬的份上,好心提醒你一句,你邀请来的人上人,可不甘心坐你下面的位置。”
路云照面色一沉。
成为路家继承人,比无限风光来的更早的,是旁人的质疑,和对过往微小错误的死缠烂打。哪怕是表面交好的同辈人,也少不了背后议论和刻意忽视。
毕竟,路老还没死,路家的财力势力都没真正归拢到路云照手中。
路当归的话,戳到了路云照的痛处。
她咬牙忍下,挤出笑容:“这群人不听话,换掉就是,想往上爬的人多的是。”
她盯着路当归,突然问:“你会听话吗?听下一任路家主的话。”
路当归回望她,深棕色的眸子闪烁不定。
留在上层,并没给她带来太多有用的消息。
上次天神圣殿一战,上层损失不小,大大地折了颜面。按理说,上层该尽快发动战争,讨回里子和面子,可路老什么都没做,反而专心培养起继承人。
要靠近路云照,才能间接摸清路老的心思。
路当归眼皮微垂,率先躲开路云照的目光,像是败下阵来。
她说:“会。”
这样的姿态,落在路云照眼中,为路当归添了几分无可奈何的乖巧。
“乖狗狗。”路云照露出多天来最真心实意的笑容,她借着身躯的遮挡,出手快如闪电,擒住路当归的咽喉,迫使她抬头。
路云照笑道:“学声狗叫听听。”
路当归冷脸,却不反抗,只吐出一个字:“滚。”
路云照松手,拍了拍她的脸:“狗狗不乖,是要被抛弃的。”
……
“云照和当归差点打起来?”路老听完监视人的汇报,若有所思。
路云照脾气骄纵,除了与沈初的关系近些,鲜少有亲近的朋友。
这样最好,方便她尽快熟悉路云照的人际关系。
……
六儿带着夏锄禾和黎秋生来到医院,筹够了医药费,小孩正在接受半机械飞升手术。
手术室外,小孩的母亲双手合十,来回踱步,瞧见帮忙筹钱的恩人也只勉强勾了勾唇角。
她的额头通红,裤子的膝盖处被完全磨烂,显然是从山上回来后,便直奔手术室。
时间在静默的枯坐中,流逝得格外慢。
夏锄禾不轻不重地握拳,指甲在掌心留下浅浅的痕迹。
她的农场中,藏着关乎六儿身份的关键证据,这或许才是破解规则之地的关键。
手术室外,灯光闪烁,标有“手术中”的牌子突然暗掉。
门打开,率先出来的,是保留人类头颅,躯干却被机械完全取代的小孩。
医生道:“家长来看看效果。”
小孩的母亲跌跌撞撞跑到小孩身前,跪在地上,上下抚摸小孩的身躯,眼中蓄满泪水。
她突然尖声嚎叫起来:“怪物!这是怪物!这不是我的孩子!”
她转身跑向敞开的窗户,纵身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