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昂认真道:“我的意思是,我会通过你家里人的全部考核,不会惹你生气,不会跟你吵架,不会逼你结婚,不会逼你生孩子。既然那个人让你不高兴,你不如离开他,选择我。“
……
“你别闹了...“我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尴尬。
“我没跟你闹,我是认真的。“
看着他坚定不似作假的眼神,我沉默了。
半晌,我开口道:“姜昂,我问过你的,你说你不喜欢我。“
姜昂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我是怕我承认了,和你连朋友都没得做。”
“但我是喜欢你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总是给你打电话?因为我想你,我没有其他理由,只能以这个朋友的身份听听你的声音。“
说着,他自嘲地笑了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我想你想的都快疯了,我还是要说我不喜欢你,因为我怕你为难。“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好半天,我才听见我的声音干巴巴地找着借口,“你平时说话恨不得怼死我...“
“可我不喜欢的女生,我不会跟她说一句话。“他的语气突然带了一丝委屈。
“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我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忙解释,“我知道我之前的方式很幼稚,我以后会改的,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尝试一下跟我在一起?“
很熟悉的话,当年许星朗也说过类似的,听得我忍不住晃神。
但我的回答,却不似当年。
“对不起,姜昂,我不喜欢你,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姜昂急了,“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他都那么气你了,你还要跟他在一起?”
“…他也没气我,他只是不跟我说话而已,该做的事,一样也没少做。”
比如说,半夜悄悄回主卧给我套上毛绒袜子,给我盖好被子,再返回次卧。
会把饭菜做好放在锅里温着,制造声响通知我,等着我去吃,算着时间等我吃完,再默默溜出来刷碗。
我就回房间换个睡衣的工夫,他就把我放在脏衣篓的衣服洗了…
……
“你就没想过,你喜欢许星朗只是因为吊桥效应吗?“
“什么?“
“我知道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当年你们学校有精神病砍人,是他救了你,所以你才爱上了他。“他紧紧盯着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时救你的人不是他而是我,你有没有可能爱上的就是我?“
“没可能,姜昂。“我一字一句道。
“早在我第一次在新生典礼上遇见他的时候,我就对他有好感了。后来爱上他,也不止是因为他救过我,还因为他很尊重我,他给我自由,一直在引导我变成更好的自己,该黏人的时候黏人,该放手的时候放手,我喜欢这样的恋人。”
“我也可以!“他急切地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可我对你没有心动的感觉,我只把你当哥哥,你是个好人...“
“谁他妈要做你哥哥!”姜昂像被这句彻底点燃,猛地捶桌站起,胸膛剧烈起伏,“我早说过不当你哥了!”
他倾身逼近,眼底翻涌着从未有过的危险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炽热,“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别再说那种话!
你知道我现在看着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吗!”话吼到一半,他像是突然回过了神,猛地刹住。
而当他看到我眼里闪过的一丝恐惧时,他眼中的疯狂迅速被懊悔取代。
但我还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失控吓到了,下意识地想逃跑。
包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只能听见我们两人的呼吸声。
姜昂的双手紧紧抓着桌沿,盯着我看了很久,眼神复杂得像是在挣扎什么。
慢慢地,他松开了手,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跌坐回椅子上,双手狠狠抹了把脸,声音嘶哑得厉害,“对不起,我喝多了,不该说这些浑话让你害怕。“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动,是许星朗发来的微信:“宝宝,我做了蛋糕,要不要来店里尝尝。”
我突然想到,上次闹别扭时,他说这是他低头的信号。
“我该走了,“我站起身,“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姜昂的肩膀轻轻一颤,随即点了点头,像是松了口气,却又掩饰不住眼底的失落。
门把手被按下时,姜昂再次出声,“我送你...“
我本能地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坐车就好。”
“就算做不了恋人,不是还能做朋友吗?“
我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但…
“你喝酒了…”
“让我家司机开,我就是想送你过去,行吗?”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卑微,让我不忍拒绝。
我点头同意,他站起身,替我拉开门,动作间透着一丝落寞。
我们并肩走出包厢,走廊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
我让姜昂直接把我送到了蛋糕店。
许星朗应该已经快做完了,我一到就能吃。
我刚下车,姜昂也跟着我下来了。
我扭头看他,刚想问一句他下来干嘛,突然一声清脆的爆响,烟尘混合着碎屑漫天扬起。
姜昂下意识地挡在我前面,但灰尘还是迷了我的眼睛。
等我抬起头,刚才那间精致得像糖果屋的小房子,此刻已冒出浓浓的黑烟。
窗口不时窜出火焰,火苗正在迅速蔓延。
周围有人拨打着119,我的脑子却嗡嗡作响,总觉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热浪扑面袭来,带着烧焦的奶油味和木材的焦糊气息,呛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耳边是人群的惊呼与叫喊声,夹杂着玻璃碎裂的脆响。
忽然有人问,“屋里还有人吗?”
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店员猛地拍了下大腿,本就惊魂未定的脸又增添了一丝恐惧,她颤抖着手指着那间屋子说,
“后…后厨好像有人,我去旁边公厕上厕所的时候,有个小伙子在那给女朋友做蛋糕呢,不知道还在不在…”
那一刻,我脑中空白的部分轰然倒塌,悲伤与焦急瞬间淹没了我。
尚存的一丝理智,让我跟着忙于救火的路人一起跑去周围没被波及到的店铺寻找灭火器。
可火势蔓延得极快,当我抱着那个可以救人于水火的东西跑出来时,灭火器已经起不了作用了。
“咚”的一声,灭火器落地,我几乎是本能地冲向火场。
“你疯了!”姜昂一把拽住我。
火势越来越大,热浪烤得我皮肤发疼,可我却什么都顾不上,只想甩开他的手,“你放开我!许星朗在里面,我要去救他!”
“你怎么救?不要命了吗!”
“你去不但救不了他,还得搭上你!想想阿姨,想想舟哥!别冲动!”
我呜咽着,泪水模糊了视线。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那里传出的痛感,让我控制不住地想要向前,可理智却告诉我,我什么也做不了。
无力感几乎将我撕裂,我甚至都不敢想,他会遭受到什么样的痛苦。
我只能捡起灭火器,对着门口一边喷,一边嘶声大喊,“许星朗!你快出来啊!你干嘛呢!快跑啊!你别吓唬我!”
没有用,灭火器不管用……
而我的声音,也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吞噬,我却还是在一遍遍喊着,仿佛只要我叫得够大声,他就会出现。
灭火器再次脱手的时候,我几乎站不住,只能任由姜昂半拖半抱把我拽到更远的地方,但眼睛却还死死盯着出口。
可是没有人,没有人出来。
火势已经蔓延到门外,整间屋子像是一个火球,绝望像潮水般向我涌来,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突起。
“不行,你不能死啊…没有你我怎么办啊……”我缓缓跪倒在地。
姜昂抱着我的头将我控在怀里,看向火场的眼神里,也带着无法掩饰的痛心。
浓烟刺痛眼睛,泪水混着烟灰流进嘴角,苦涩得像吞了一把烧焦的糖霜。
那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他清晨煎蛋时翘起的围裙带子,想起他半夜偷偷给我套袜子的温热掌心…
这些琐碎的暖意,此刻像刀一样割着我的神经。
我忍不住喃喃道:“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跟他置气,如果不是我跟他吵架,如果我能先低头…如果我早点提醒他,他不会去那,不会遇到…”
一瞬间,愧疚像片没有尽头的汪洋将我淹没,冰冷的咸水灌满四肢百骸,带着我在海里浮浮沉沉,我看不到光亮,也找不到出口。
就在我眼前发黑,感觉心脏都要停止跳动时。
突然,一声熟悉的“安安!”穿透重重屏障刺进我的耳膜,将我从绝望中拉回。
我下意识地循声望去,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拨开了人群,正朝我跑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
不是幻听…
我哭得喘不上气,借着姜昂的手踉跄着起身。
姜昂的手一直虚护在我身后,看见许星朗回来,看到我跌跌撞撞地向许星朗奔去,他的手才缓缓垂下。
摸到许星朗的那一刻,我膝盖一软,却仍用尽力气检查他的全身。
没有伤痕,唯有一点烟灰,是被风卷着才偶然沾染上的。
几次想开口,我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泪水汹涌而出。
许星朗见状,看了眼火场,又后怕地将我紧紧搂在怀里,“我没事,宝宝,我没事,不怕,宝宝……”
我从他怀里退开,颤抖着声音问,“你去哪了?”
“我去给你买草莓糖了,本来是想放在蛋糕上的……”说着,他给我看他买的那一袋子。
我看着那些包装精致的糖果,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想笑,又想哭。
最后,我只想说一句,幸好,幸好。
我在他身上反复摸索,生怕这只是我悲伤过度产生的幻觉,便转过头问着姜昂,“你…你能看到他吗?他是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呢?”
姜昂紧绷的肩膀瞬间垮塌,长长吁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最终却只化作一个极其复杂,带着如释重负却又无比落寞的表情。
他的目光在我和许星朗紧紧相拥的身上飞快地掠过,最终定格在许星朗脸上,重重地点了下头,“….好好的。”
得到他人的肯定,我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
“啊啊啊吓死我了……”
我哭得几乎瘫倒在地,许星朗稳稳托住我,将我抱在怀里,低声安慰,“不怕,没事了,不怕了,宝宝……”
“还好你没进去,还好……”
“吓死我了,不怕了宝宝,我好好的呢,你看,你摸摸…”许星朗哽咽着,带着我的手抚上他的脸。
我摸了摸他的脸,搂住他的脖子便不撒手。
……
消防员赶来将大火扑灭。
起因是老板私拉的电线短路引起了爆炸,波及到了操作区存放的纸箱等易燃品,才起了这么大的火。
万幸的是,没有人员伤亡。
但那天,我是真的被吓到了。
我们回家后,许星朗给我盖好被子,就坐在我旁边看着我。
我很累,可我闭上眼睛,却没有困意。
感觉到眼前的阴影突然移动,我猛地睁开眼,一把拉住从椅子上起身的许星朗,“你去哪?你别走!”
“我不走宝宝,我把床头灯关了,不然你睡不着。”
我使劲摇头,“我不想关…”
“好,不关。”
“你能上来陪我睡吗?”
“好,我陪你。”
“你今天能不走吗?”
“…嗯,我不走。”
我掀开被子,给许星朗留出一半床。
他一躺上来,我就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了他身上,仿佛只有听着他的心跳声,我才能安心一点。
许星朗回抱着我,柔声哄我,“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我轻声应了一下。
“小狗生病了,蜗牛去帮他找医生,两个小时都还没回来,小狗生气地说,蜗牛慢死了,早知道不让他去了,这时门口传来蜗牛的声音,你再骂我就不去了!”
讲到台词的时候,许星朗还特意转换了两种声线。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冷啊…”
其实我说的是笑话冷,许星朗也知道我说的是笑话,但他还是说着,“那我再抱紧一点,就不冷了。”
“嗯。”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许星朗一声又一声的诱哄中,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了一声似有似无的喟叹。
还有…
“宝宝,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