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陈秋生达成合作以后,夏吉祥便领着他下楼,径直到茶楼后院验货。
三名宪兵随从护卫,就见黑沉沉的夜色里,院落里停着一辆日产九四式卡车。
黑暗中,院外突兀传来一声喝问:
“那嘎达?(什么人)”
众宪兵吃了一惊,立即寻找掩体,或趴或蹲,紧张戒备起来。
“梆芋寨!(香芋寨)”
夏吉祥扬声回答了暗语,四周便再无动静,苗人们如狸猫似的,都隐藏起来,与黑暗融为一体。
“心派奈以(放心吧),待教不带死(没事安全了)。”
夏吉祥用日语宽慰了一句,宪兵们才慢慢站了起来。
陈秋生望向夏吉祥,露出赞赏的笑容,用行家口吻询问道:“潜伏得不错,附近至少有三个人,分布在两厢···这是你训练出来的部下吗?”
“是的,陈长官,他们是湘西苗族人,现在都跟着我讨生活。”夏吉祥答道:
“苗族人都是用刀高手,也是天生的夜袭战士,他们落魄街头时被属下收留,倒没怎么训练过,具体来历也不清楚,但是个个彪悍敢战,悍不畏死。”
“是湘西128师的苗族战士么?”陈秋生感慨的说:“128师的三湘战士曾坚守嘉善,硬生生用苗刀与白刃战,抵挡了日寇七天七夜,
但后来部队被打散了,又被断了退路,很多战士流落在苏州河两岸,他们语言不通,衣食无着,能够活下来逃进租界的,寥寥无几。”
陈秋生说到这里,转头看了夏吉祥一眼,颇有些意味深长的说:
“苗族人分为生苗熟苗,没汉化的生苗性格固执,对结下血仇的敌人会追杀到底,绝不宽恕。
可是已经汉化通婚的熟苗,就鱼龙混杂,有些难说了,据我所知,这次中日开战来,有些台湾高山族人冒充湘西战士,混进了救国军各部队里。
他们虽然语言生硬,混不到较高职衔,但是受过特工训练,擅长传递情报,羽尘老弟,你不得不防一手啊。”
“卑职明白,多谢科长提醒。”
夏吉祥连连点头,心说姜还是老的辣,自己前几天剔除的那个苗族内奸,若不是自己心细察觉得早,指不定酿成什么大祸。
而眼下当务之急,就是不惜重金,也要与陈秋生利益绑定,形成共同进退的合作局面。
于是夏吉祥呵呵一笑,边走边指着卡车车厢介绍道:
“陈科长,这批尖货就是卑职的见面礼,销完所得货款的六成,我愿意上缴总务科,由科长您来分配。
而以后销售的每批货逢十抽一,折成现金后,交到您的会计那里。”
“哦,是吗?”陈秋生问:“羽尘老弟,照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就可以支配这批尖货,兑换各种资源了?”
“那是当然,陈科长。”夏吉祥受过大阿姐(佘爱珍)教育,格局开阔不少,回答的毫不犹豫:
“区区一车尖货而已,当下换不来半套洋房,就当卑职表个诚信态度,提前给总部各位尊长吃红了。”
说话间众人来到卡车后厢,当夏吉祥掀开汽车篷布,露出满车厢的烟土方砖时,陈秋生不禁霍然动容,因为他也是个提着脑袋卖命的穷官。
按照时价,上万两上等烟土,至少价值几百万国币!
而夏吉祥刚刚宣布,这车烟土六成归自己!
陈秋生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赶紧把烟土兑成黄金,存进外国银行。
所以接下来他紧盯着车厢,脑海里飞速运算,将整个兑换流程所能用到的关系与人脉,都快速过了一遍。
想着想着陈秋生猛然回头,瞅着夏吉祥突兀的叫道:
“这事不能经特工总部,也不在这茶楼里经销,总之不能让七十六号那些杂碎知晓,应该在外面另找一处办事处,专门经办此事。”
“科长,办事处地址我已经找好,就等您批示了。”夏吉祥神情淡然,语气平静,显然早有准备:
“就在极司菲尔路旁边,一个叫忻康里的弄堂,我征用了两幢公寓,原来的房客都已经安置遣散了,明早就可以搬进去办公。”
“唔,你的动作倒是很快,”陈秋生点了点头,又问:
“你手下人手够吗,需要多少编制名额?”
“人手够用,科长,”夏吉祥不紧不慢的回答道:“把持扬子饭店的张国震是我把兄弟,他在吴四宝手下担任中队长,自开香堂成立了同心会。
咱们需要人手帮忙时,我随时可以从他那里调派。
另外外国律师与会计也不用费心去找,我有长期合作的洋律师,关系非常可靠。”
“嗯···不错不错,这些你居然都想到了,而且都办妥了,不愧是季老爷叔调教出来的烟土买办,足矣独当一面啊。”
陈秋生连连颌首,非常满意的说:“羽尘老弟,你派人把办事处整理一下,明天上午就挂牌办公。
至于人员编制名额不急,稍后我会给你发一整套行文,到时候你需要招募多少人手,填个表把名单报到总务科就行。
不过话说回来,职员身份问题我给你解决,可是办事处的薪水发放和武器装备你得自筹,我想这些都不是问题吧?”
“是,陈科长,饷金自筹,这些困难我尽量克服。”
“你晓事就好,”陈秋生笑着说:“陆京士陆老板那里,我来替你说项,安排见个面那不是问题,见面地方就定在这熙悦轩吧,他喜欢醇酒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