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仁县城的城门楼子上,小鬼子的太阳旗冻在旗杆上,像块硬纸板。王尚戎的715团冲到城下时,城门早被堵死了,用的是老百姓的门板和冻土块,上面还插着碎玻璃——伪警察的“杰作”,想扎穿战士们的棉鞋。
“搭人梯!”王尚戎喊着,第一个踩在战士的肩膀上。他的棉裤被冰碴划破,冷风灌进去像刀割,却死死扒住城墙垛口,抬手一枪崩了城楼上的哨兵。
战士们紧跟着往上爬,城墙上的小鬼子举着刺刀往下捅。新兵二柱子的胳膊被划了道口子,血瞬间染红了棉袖,他却咬着牙拽住鬼子的枪,猛地一拉——那小鬼子尖叫着从城墙上摔下去,砸在雪地里没了声息。
进城后的巷战比攻城更凶险,小鬼子和伪警察躲在民房里,冷不丁就从窗户里打冷枪。王尚戎贴着墙根走,忽然听见“吱呀”一声,他猛地扑倒,子弹擦着他的后背飞过,打在对面的土墙上,溅起一片黄土。
“手榴弹!”他吼着扔过去,民房里传来惨叫。战士们踹开门冲进去,只见炕洞里还藏着一个伪警察,正抱着头发抖。
“缴枪不杀!”二柱子用刺刀指着他,胳膊上的血滴在地上,瞬间冻成了小红珠。
巷口的碾盘后面,机枪手老李正抱着重机枪扫射。枪管烫得发红,他就用雪块降温,“滋滋”的白烟混着枪声,在巷子里织成一张火网。
一个鬼子想从屋顶绕后,被他眼疾手快一梭子扫下去,像只断了线的风筝摔进雪堆。
“团长,西街的小鬼子聚在粮库!”通信兵爬着过来,棉裤磨破了,露出冻得发紫的膝盖。王尚戎刚要下令,忽然看见粮库的烟囱在冒烟——小鬼子在烧粮食!
“跟我冲!”王尚戎拔出大刀,刀身在雪光里劈开一道弧。战士们跟着他往粮库冲,子弹打在粮仓的木板上,“咚咚”作响像敲鼓。
二柱子冲在最前面,胳膊上的伤口冻住了,他却感觉不到疼,眼里只有粮仓门口那面摇晃的太阳旗。
粮库的大门被撞开时,一个小鬼子正往麻袋上浇煤油。王尚戎一刀劈倒点火的鬼子,火星溅在他的棉鞋上,烧出个小洞。
“抢粮食!”他吼着,战士们扑过去把燃烧的麻袋往雪地里扔,白烟冒了一地,带着股焦糊味。
战斗结束时,怀仁的雪被血染成了斑驳的红。王尚戎站在粮库门口,看着战士们把粮食往马背上装,忽然听见一阵哭声——是个抱孩子的大娘,正跪在雪地里给战士们磕头,说小鬼子抢了她最后一袋小米,是八路军帮她夺回来了。
二柱子走过去,把自己揣的窝头塞给孩子,孩子冻得发紫的小手抓住窝头,一口咬下去,嘴角沾着的渣子在阳光下闪着光。
山阴县城的兵站藏在城西北角,是个用青石砌成的大院,墙高三丈,墙头拉着铁丝网,门口架着两挺九二式重机枪——这是鬼子囤弹药的地方,守兵不多,但工事硬得像块冻豆腐。
宋诗论的716团赶到时,天刚蒙蒙亮。他趴在雪地里用望远镜看了半天,对炮营营长道:“把九二式步兵炮架在东边的土坡上,瞄准大门旁边的岗楼——那儿是个死角,小鬼子的机枪打不着。”
炮营的战士们正忙着卸炮。马驮着的炮管冻在架子上,他们就用体温焐,哈出的白气在炮身上凝成霜。
炮手老郑的手冻裂了,血沾在炮栓上,他却咧着嘴笑:“这炮跟我有感情了,平型关时就跟着我,知道该往哪儿打。”
“放!”孙成一声令下,三发炮弹呼啸着飞向岗楼。“轰隆”一声,岗楼的顶子被掀飞了,碎石混着雪块砸下来,把门口的重机枪埋了半截。
“冲!”716团的战士们踩着雪往兵站冲,刚到门口,里面的小鬼子就扔出了手榴弹,雪地里炸开一片黑花。
宋诗论拽过一个战士的步枪,瞄准墙头上的小鬼子扣扳机,那小鬼子像个稻草人似的栽了下来。
兵站的大门是铁皮包的,撞了三次都没开。宋诗论急了,让战士们架起炸药包:“给我炸!”
导火索“滋滋”地烧,战士们趴在雪地里,捂着耳朵数:“一、二、三——”
巨响过后,大门像块破铁皮似的卷了起来。宋诗论第一个冲进去,脚刚落地就被绊倒了——是个装着子弹的木箱,摔开的盖子里,黄澄澄的子弹滚了一地,在雪光里闪着冷光。
兵站的仓库里堆着小山似的弹药:三八式步枪、歪把子机枪、九二式步兵炮的炮弹,还有几箱没开封的掷弹筒。
小鬼子的守兵躲在仓库深处,正往麻袋里塞文件,想点火烧掉。宋诗论端着枪大喝:“放下!”那些小鬼子手一抖,火柴掉在雪地里,滋地灭了。
清理战场时,宋诗论在仓库的角落里发现个地窖。掀开盖子往下看,黑黢黢的深处传来呜咽声——是十几个被抓来的老百姓,蜷缩在草堆里,冻得直发抖。
战士们赶紧扔下去几件羊皮袄,把他们一个个拉上来,有个老汉上来就哭:“小鬼子说要把我们拉去填炮楼……”
宋诗论没说话,转身对通信兵道:“给师长发报,山阴拿下了。弹药太多,得派马车来拉——顺便告诉炊事班,多煮点姜汤,给老乡们暖暖身子。”
夕阳西下时,怀仁和山阴的捷报同时传到大同,胡子师长站在城楼上,望着西北方的雪野,那里的炊烟正袅袅升起——是怀仁的老乡在做饭,还是山阴的战士在烤火?
他不知道,但他清楚,这两座县城的雪,从此再也不会被鬼子的血染红了。
秦夏生牵着乌云走过来,手里捧着块烤红薯:“师长,尝尝,老乡给的。”
胡子师长接过来,烫得直换手,红薯的甜香混着雪的寒气,在嘴里化开,暖得人心里发颤。
“告诉王尚戎和宋诗论,”他咬了口红薯,声音裹着热气,“让他们在山阴和怀仁各自休整三天,然后将那些武器装备全部运输到大同,同时各自留一个营的兵力驻扎在山阴和怀仁县城。”
乌云仿佛听懂了,在雪地里刨了刨蹄子,发出一声清亮的嘶鸣,像在回应这场未完的征途。远处的草原上,120师的军旗在风雪里舒展,红得像团燃烧的火,把晋北的天空,烧得格外明亮。
正说着,通信兵又带来个好消息:怀仁、山阴两县的战斗结束,缴了12门火炮,其中九二式步兵炮8门,四一式山炮4门。
“加上大同的,现在有26门步兵炮、16门山炮了!”军需官笑得合不拢嘴,“组一个炮团绰绰有余!”
胡子师长却摇了摇头:“不够,聂师长刚又送了18门九二式、18门四一式山炮,说要让120师再组两个炮团。”
他望着远处操练的战士,忽然提高了声音,“告诉炮团团长,明天开始从全师挑人,要眼神好、会算数的,哪怕是炊事员,只要够格就调过来!”
115师分来的36门火炮,是用卡车拉进大同的。九二式步兵炮的炮管裹着油布,四一式山炮的炮轮上还沾着张家口的雪,战士们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卸在校场,像捧着稀世珍宝。
炮团团长郑光荣蹲在地上,用手指量着山炮的炮管长度,嘴里念念有词:“四一式比九二式长两尺,射程能远三里地,就是调准星费劲……”
他忽然抬头对胡子师长道,“师长,我在367师的庄春生团长说过,炮兵得‘一专多能’,会操炮,还得会修炮、会看地形。我打算从各团抽些懂点机械的,跟着庄团长派来的教官学。”
“就这么办。”胡子师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你一个月,第二个炮团要建设起来,届时至少第二个团得会架炮、装弹。”
校场很快成了炮兵的天下。战士们围着九二式步兵炮,听教官讲瞄准镜的用法;老郑则带着人拆山炮的炮架,零件在雪地上摆了一地,像摊开的积木。
一个叫小马的炊事员蹲在旁边看了半天,忽然说:“团长,这炮轮的轴承跟咱们马车的差不多,缺油了就转不动。”
老郑眼睛一亮:“你懂轴承?”
“俺爹是铁匠,俺从小就跟铁疙瘩打交道。”小马红了脸,“俺能试试修不?”
三天后,小马真把一门卡壳的山炮修好了,当炮弹出膛,精准地落在三里外的雪堆上时,老郑拍着他的肩膀大笑:“好小子,从今天起,你就是炮团的人了!”
与此同时,骑兵团的训练也热火朝天,秦夏生把3个骑兵团的团长叫到一起,指着校场里的木桩:“看到没?那是小鬼子的骑兵靶,每天劈一百下,什么时候能一刀劈断,什么时候算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