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历经波折,他们过了沿途重重关隘,终于慢慢接近汉中城。此刻,远处的汉中城在落日余晖中影影绰绰,高大的城墙犹如沉默的卫士。甄宓望着那城,心中五味杂陈,既为一路艰辛后的进展感到庆幸,又为前路未知而忐忑。老掌柜轻拍她的肩膀,低声安慰:“姑娘,咱们已到这儿了,接下来定能找到救公子的办法。”甄宓深吸一口气,坚定点头,朝着汉中城继续前行 。
甄宓心急如焚,望着天边如血的残阳,脚步匆匆地朝着汉中城外赶去。她满心期许能在记忆中的那座草庐找到华佗先生,拯救心爱将领的性命。
一路奔波,汗水浸湿了她的衣衫,发丝也凌乱地贴在脸颊。终于,她赶到了记忆中的地方,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她一愣。原本印象里的那座孤零零的草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处小小的村落,错落有致的房屋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宁静。
甄宓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忙转头对老掌柜说道:“掌柜,这变化太大了,我也摸不着头脑,您快去帮我打听下华佗先生还在不在这儿。”老掌柜点头,快步走进村落。
村子里人来人往,老掌柜拉住一位路过的老者,客气地询问:“老人家,请问您知道华佗先生还在这儿吗?”老者一听,热情地说道:“在呢在呢,华佗先生可一直都在这儿给大伙瞧病!”老掌柜又疑惑道:“我之前来过,这儿明明是座草庐,怎么现在变成村落了?”这话一出口,周围的病患们一下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这可都是五斗米教圣女张符宝的功劳啊!”“是啊是啊,圣女心善得很!”老掌柜听了好一会儿,才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张符宝之前为了汉中前往西凉走了一趟,回来之后,她父亲张鲁对她的管束就没那么严格了。张符宝也不再刻意遮掩身份,经常来城外协助华佗先生给病人医治。她见华佗先生的住所太过简陋,那些远道而来的病患要是赶不回去,只能在外面露宿,便善心大发,不仅把华佗先生的药炉所在之处扩建成了气派的院落,还搭建了许多房屋,让病患们有了落脚的地方,不用再流落街头。
老掌柜得知华佗先生还在,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赶忙离开人群,匆匆回到甄宓身边,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姑娘,大喜事儿!华佗先生还在这儿,咱们可算有救了!”甄宓一听,眼眶瞬间红了,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惊喜与激动,连忙催促道:“真的吗?那咱们快去找他!”
天色愈发暗沉,夜幕即将笼罩大地。华佗结束了一天的忙碌,那些病情危重的病患,他都已竭尽全力医治。症状较轻的病患则暂时在一旁的居所安顿下来。众人见华佗劳累了一整天,都默契地不愿打扰,盼着他能好好休息会儿。
寒冬腊月,天气愈发寒冷。张符宝近来被母亲和姐姐管束,加之汉中局势紧张,刘璋大军压境,兵荒马乱之中,她也很少过来了。华佗捶了捶久坐后酸痛不已的腰杆,略显疲惫。一旁被张符宝安排来协助他、并被收为徒弟的年轻人,赶忙说道:“师父,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您快吃点吧。”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打破了傍晚的宁静,一辆马车突兀地停在了门口。甄宓神色焦急,裙摆随着奔跑肆意飞扬,匆匆闯了进来,眼中满是慌乱与急切,大喊道:“华佗先生,求您救救他!”
华佗抬眼望向眼前这个神色焦急的村姑,一时没能将她和记忆中的人对上号。毕竟,上次见面时,甄宓还是一副英气逼人的少年将军打扮,而此刻站在面前的,是个灰头土脸,身着粗布麻衣的村姑模样,脸上还刻意抹了些灰,整个人透着一股乡野之气。
华佗捋了捋胡须,和声问道:“姑娘,你说的病患是?”甄宓心急如焚,忙不迭说道:“华佗先生,我们昔日见过面,我想……”话还没说完,华佗摆了摆手,不在意地打断道:“哎,老朽每日诊治的人太多了,实在记不清。你且先说说你这夫婿到底是什么病症吧。”
甄宓见此,也不好再多解释,只得无奈地轻叹一声,领着华佗走向马车,边走边说:“先生,他不方便下车,劳烦您移步到马车上看看他。”华佗一听,不禁起了兴致,行医多年,他见过各种各样的病患和稀奇病症,如此神秘的阵仗倒是少见。
来到马车前,华佗吩咐徒弟挑灯照亮。灯光昏黄,随着微风轻轻摇曳,映照出车内景象。只见马车上躺着一个年轻人,身形骨瘦如柴,面色苍白如纸,双颊深陷,原本合身的衣物此刻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显得愈发孱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
华佗伸手一摸将领的额头,滚烫的触感差点让他缩手,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心中暗叫不好。紧接着,一股腐肉特有的酸臭气息钻进鼻腔,他脸色骤变,意识到情况远比想象中严重。
华佗小心翼翼地掀开将领的衣裳,刹那间,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映入眼帘。左胸前,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进皮肉,周围的纱布被脓血浸透,黑红的血迹早已干涸,与衣物紧紧粘连在一起。伤口周边的皮肤泛着诡异的青黑色,肿胀得老高,还不断有散发着恶臭的脓液渗出,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华佗神色凝重,不假思索地转头对甄宓和老掌柜说道:“快,把他抬下去,抬到屋里!一刻都不能耽搁了!”甄宓和老掌柜闻言,急忙上前,在华佗徒弟的协助下,小心翼翼地将将领从马车上抬下,朝着屋内匆匆走去,每一步都透着焦急与紧张 。
屋内,昏黄的烛火摇曳,映照着众人紧张的面庞。华佗迅速洗净双手,从医箱中取出一应器具,有条不紊地准备手术。他的眼神专注而坚定,多年行医的经验让他在面对如此棘手的伤势时,依旧沉稳冷静。
一旁的甄宓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美目之中满是担忧与恐惧,一刻也不敢移开视线,生怕错过什么。将领紧闭双眼,毫无血色的脸上因痛苦而微微扭曲,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重锤般敲在甄宓心上。
华佗手持锋利的小刀,在烛火上仔细灼烧消毒,转头看向甄宓,语气严肃却又带着几分安抚:“姑娘,接下来的过程会很艰难,你千万不要出声,免得扰我心神。”甄宓用力点头,下唇被咬得发白,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手术开始,华佗的手稳如老松,轻轻划开伤口周边粘连的皮肉。腐臭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熏得人几欲作呕。将领的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甄宓的心也跟着狠狠一揪,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华佗先轻轻划开伤口周围粘连的皮肉,腐臭气味瞬间弥漫开来,比盛夏暴晒多日的腐肉还要刺鼻,令人几欲作呕。将领的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甄宓的心猛地一揪,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硬生生把惊呼憋了回去。
华佗眉头紧皱,继续清理腐肉,当看清伤口内部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三支箭贯穿胸膛,创口溃烂得厉害,周边的肉已完全坏死,呈黑紫色,几乎烂透,轻轻一碰便脱落。
伤口严重溃烂,且距离心脏极近,稍有不慎,便会引发致命危险,而伤口迟迟不愈合,是因为内部残留着烂肉和杂物,必须彻底清理。
华佗迅速将染血的镊子递给徒弟,接过干净的纱布擦拭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豆大的汗珠顺着他饱经沧桑的脸颊滑落,滴在满是血污的地面上。他的目光紧锁着那可怖的伤口,仿佛要将其中的每一处细节都刻进心底。随后,他重新拿起一把小巧却锋利的刀,在摇曳的烛火上反复炙烤消毒,跳跃的火苗映照着他坚毅的面庞,投下深邃的阴影。
每一次剜除烂肉,华佗的手都稳如老松扎根,纹丝不动。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伤口处,不放过任何一点腐坏组织,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果断,仿佛他与手中的手术刀已经融为一体。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煎熬。
当华佗终于将所有烂肉和杂物清理干净时,他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衣衫紧紧贴在身上。他顾不上休息,迅速拿起药水,动作轻柔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果断,仔细地冲洗着伤口。随后,他又拿起针线,开始小心翼翼地缝合伤口。一针一线,都仿佛承载着生的希望,在他的手中缓缓编织。
甄宓站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双手紧紧揪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的目光随着华佗的动作游走,心中默默祈祷着。直到华佗最后打好结,她才双腿一软,靠在墙上,心中那根紧绷已久的弦终于松懈下来,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 。
甄宓眼眶泛红,满是担忧地望着昏睡不醒的将领,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焦急地向华佗问道:“先生,他什么时候能好?何时才能苏醒、好转呢?”
华佗抬手轻轻抚了抚额头,神色凝重,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姑娘,他的情况不容乐观。能在三箭贯穿,伤口又腐败这么久的情况下还留着一口气,只能说明这年轻人的体魄确实强健。但他失血过多,又昏迷了这么长时间,期间没得到什么好的营养补充,身体亏空得厉害。能不能活过来,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以及他个人的求生意志了。后续的调养至关重要,得有专人时刻盯着,精心照料,容不得半点马虎。”
听到这番话,甄宓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缓缓走到将领身旁,轻轻握住他的手,那双手冰凉且毫无力气。甄宓低下头,将脸轻轻贴在他的手上,轻声呢喃:“你一定要挺过来,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