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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光幕荒原那片泛着微光的边缘地带出发,朝着东方跋涉,穿过终年弥漫着咸腥气息的幽冥海滩,眼前便会铺展开一片广袤无垠、仿佛与天相接的水域,这便是东极海。

东极海这个名字,本是北域诸族对东侧那片辽阔海域的统称,至于这片海域究竟有多广阔,边界又延伸到了何处,从来没有人能给出确切的答案,更没有划定过具体的范围。

广袤无垠的东极海海面上,星罗棋布地散落着无数大小不一的岛屿,大的如一方小型陆地,小的仅能容下数人立足。

但千百年来,这片海域从未诞生过统一的帝国,始终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全靠着几个实力强横的宗门与部族牵头组成的松散联盟,才勉强维系着一种极其脆弱的平衡,各方势力之间时常因利益纠葛而摩擦不断。

此次大规模登入幽冥海滩的东极海势力,究竟有多少股,各自带着怎样的目的,就连宗门都难以完全摸清,只能从零星的情报中推测出这是一场规模不小的集结。

而陈序正率领着前锋营的士卒们,在从落泪谷一直延伸到幽冥海滩的数千里广袤区域内,与东极海的各路势力展开了一场场残酷至极的穿插战。

当然,前锋营的核心任务始终是策应主力大营的正面进攻,为大军的推进扫清障碍、分散压力,他们在这片战场上所直面的,其实都是东极海中的小股势力,那些实力相对较弱,却依旧凶悍难缠的零散力量。

这些小股势力如同散落在战场上的毒刺,虽不足以撼动主力大军,却能不断袭扰侧翼,给大军的推进带来诸多麻烦,而前锋营的职责,便是将这些 “毒刺” 一一拔除。

...............................

随后的数年多时间里。

落泪谷与幽冥海滩之间那片横亘四五千里的地界,俨然成了陈序所率前锋营与东极海势力反复拉锯的修罗场。

这方土地上的每一寸山峦、每一片荒原,都被连绵不绝的战事浸透,双方的交锋从未真正停歇,始终维持在小规模冲突的范畴,却如同一整个梅雨季的阴雨,淅淅沥沥,缠缠绵绵,将天地间的生机一点点抽离,只留下挥之不去的肃杀。

光幕荒原东部的晨雾总带着几分海腥气,那是从幽冥海滩飘来的咸湿水汽,东极海的修士最擅借这雾霭作掩护,常驱策着背生双翼的海鹫小队掠过险峰,试图绕过落泪谷的正面防线。

那些海鹫生得格外壮硕,翼展足有丈余,灰褐色的羽毛上沾着细密的水珠,振翅时带起的风裹挟着雾珠,在晨光中划出一道道转瞬即逝的白痕。

陈序早已料到这一手,在沿途孤峰的崖壁间、乱石后布设了层层警戒阵,阵纹隐没在青苔与岩缝中,平日里与山石浑然一体,可一旦有灵力波动靠近,便会骤然迸发刺目的灵光,那光并非寻常的亮色,而是带着几分灼人的金红,像骤然炸开的火星,能瞬间撕破晨雾。

灵光乍现时,往往伴随着淬了灵火的箭矢破空而去,负责值守的士卒都藏在预设的石洞里,手指搭在特制的灵木弓上,弓弦是用蛟龙筋鞣制而成,绷紧时泛着暗青色的光泽,他们屏息凝神,听着海鹫振翅的声音从雾中传来,待灵光亮起的刹那便松开手指,箭矢拖着淡红色的火尾,穿过雾层时带起 “咻咻” 的锐响。

有时海鹫小队被这突如其来的灵光与火光惊得四散,阵前只留下几羽焦黑的羽毛,那是被灵火燎到的痕迹,落在湿漉漉的岩石上,还冒着丝丝白烟。

可更多时候,东极海的修士反应极快,会在灵光亮起的瞬间催动水箭法术,那些水箭并非寻常水流,而是凝聚了深海寒气的冰箭,簇簇冰晶在雾中闪烁,“噼啪” 一声撞在警戒阵的光幕上。

偶尔警戒阵会被这冰箭撕裂出一道口子,阵纹如水波般剧烈晃动,随后便黯淡下去,这时值守的修士就得追出数十里,踏着湿滑的苔藓,钻进密不透风的密林,林子里的晨雾更浓,能见度不足丈许,只能循着地上残留的水渍与海鹫爪印追踪。

有时要在藤蔓缠绕的林间穿梭半个时辰,才能在一片背阴的崖下堵住潜入的斥候,刀刃出鞘时带起的风声,与斥候临死前催动法术的闷响交织在一起,最终只留下几摊渗入腐叶的血迹,和崖壁上被法术轰出的浅坑。

等到暴雨季,又是另一种煎熬,光幕荒原的雨来得又急又猛,豆大的雨点砸在铁甲上 “噼里啪啦” 作响,东极海的海盗们偏就爱选这样的天气突袭,他们驾驭着玄木舟,那舟身是用深海阴沉木打造,泛着乌黑色的光泽,底部镶嵌着薄薄的灵玉片,能在泥泞中如在水面般滑行,悄无声息。

他们总从隐蔽的河谷里窜出,那些河谷平日里干涸见底,只在暴雨季才积起浅浅的水流,正好成了玄木舟的通道。他们的目标多是前锋营设在外围的哨点,那些哨点多是临时搭建的营帐,用坚韧的兽皮蒙着顶,四周插着简陋的木栅栏,只够十余名士卒驻守。

甚至有一次的暴雨夜,三支海盗小队借着雷鸣掩盖行踪,竟摸到了距落泪谷不足百里的一处据点,当时守点的士卒正蜷缩在营帐里烤火,火塘里的枯枝 “噼啪” 作响,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泛着暖光,直到帐外传来木栅栏被撞断的 “咔嚓” 声,他们才猛地起身,抓起靠在帐壁的长刀。

冲出营帐时,暴雨瞬间浇透了他们的衣甲,冰冷的雨水顺着头盔的缝隙往里灌,海盗们已经踩着泥泞扑了上来,手中的骨刃闪烁着幽蓝的寒芒,那是用深海巨兽的肋骨打磨而成,刃口淬了能麻痹灵脉的毒液,守点的士卒来不及多想,在泥泞中结成刀阵,刀刃上流转着护体真气,泛着淡淡的白光。

最终海盗被击退,地上残留着被剑气劈开的玄木舟碎片,那些碎片上还沾着墨绿色的淤泥,断口处能看到阴沉木细密的纹理,而前锋营这边,折损了十余名最擅长追踪的斥候,他们是在追击溃散的海盗时,不慎踏入对方预设的陷阱,被埋在泥下的骨刺刺穿了脚掌,最终没能跟上大部队。

暴雨季过后,光幕荒原的风开始带有凉意,吹得荒原上的枯草 “沙沙” 作响,卷起片片枯黄的落叶。

陈序决定不再被动防御,开始主动出击,挑选了两支作战经验最丰富的作战营,趁着夜色潜入幽冥海滩以西的乱石滩。

那片乱石滩是东极海势力囤积近海物资的隐秘所在,滩上的礁石奇形怪状,有的像匍匐的巨兽,有的像竖起的尖牙,缝隙里还残留着退潮时留下的海草,散发着咸腥的腐味。

他们摸到物资囤积点时,正看到几名东极海的守卫蜷缩在一块巨大的礁石后打盹,身边堆着小山似的木箱,箱子上印着海螺与海浪的图腾,陈序打了个手势,身后的士卒立刻散开,有的去解决守卫,有的则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火油与引火符。

趁着夜色,陈序引动预先埋在礁石下的阵纹,那些阵纹瞬间亮起淡蓝色的光芒,空气中的水汽迅速凝结,生成密密麻麻的冰棱,如同一道冰墙,将物资囤与外围的营地隔开,紧接着,火油被泼洒在木箱上,引火符 “咻” 地一声飞出,接触到火油的瞬间便燃起熊熊大火。

可就在他们准备撤离时,远处传来了急促的号角声,那是东极海的警报。陈序眉头一皱,知道对方的援军到了。

回程的路成了一场激战,东极海的修士驾驭着水浪追来,浪涛拍打着礁石,溅起丈高的水花,他们手中的长叉掷出,带着破空的锐响,前锋营的士卒结成圆阵,一边后退一边反击,法术碰撞的光芒在夜色中此起彼伏。

激战中,百余名士卒没能跟上队伍,有的被水浪卷走,有的被长叉刺穿了胸膛,最终永远留在了那片乱石滩,陈序回头望去时,火光已渐渐熄灭,只剩下浓烟在夜风中飘散,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沉甸甸的。

等到了冬季,这里变的如同雪域荒原一样,大雪如鹅毛般落下,彻底覆盖了光幕荒原东部区域,雪深及膝,踩上去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刺得人眼睛生疼。

双方的交锋变得愈发艰难,可东极海的修士却在雪地里如鱼得水,他们似乎天生就与冰雪亲近,指尖一动,便能操控着寒冰凝结成盾,那冰盾晶莹剔透,上面还凝结着细密的冰花,不仅能抵挡箭矢,还能瞬间冻结前锋营布设的陷阱。

有一次,前锋营在雪地里挖了数丈深的陷坑,上面铺着树枝与积雪,可东极海的修士路过时,脚下的积雪突然凝结成冰,将陷坑严严实实地盖住,他们踩着冰面从容走过,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脚印。

更凶险的是,一支千人规模的东极海队伍试图强攻落泪谷侧翼的隘口,那隘口狭窄,仅容三人并行,两侧是陡峭的崖壁,由金世峰率领的作战六营驻守。

知道这隘口的重要性,金世峰早已令人在雪下埋了层层叠叠的爆裂符阵,东极海的队伍攻来时,雪地里突然冒出密密麻麻的身影,他们穿着白色的披风,与雪地融为一体,手中的冰矛泛着森然的寒气。

金世峰站在隘口顶端,看着对方逼近,猛地将手中的令旗向下一挥:“引爆。”

预先埋在雪下的爆裂符阵瞬间被激活,阵纹在雪地里亮起刺眼的红光,随即 “轰隆” 一声巨响,积雪如潮水般崩飞,带着碎石与冰碴,朝着东极海的队伍砸去。

与此同时,作战六营的修士催动火焰法术,一团团火球在雪地里炸开,火焰与寒冰碰撞,产生大片大片的白雾,将整个隘口笼罩。

双方在雾中厮杀,兵刃碰撞的 “铿锵” 声、法术爆裂的 “轰鸣” 声、临死前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震得崖壁上的积雪簌簌落下,在雾中形成一道道白色的流瀑。

最终隘口守住了,崖下堆满了冰封的尸体与断裂的法器,有的尸体被冻成了冰雕,保持着挥刀的姿势,有的法器断裂成数截,灵光大衰,只剩下微弱的闪烁。

东极海的队伍撤退时,带走了他们战死修士的尸身,只留下几滩渗入雪地的暗红血迹,那些血迹在严寒中冻结,像一颗颗镶嵌在白雪中的红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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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数年的交锋,没有哪一方能占据绝对上风,这片横亘在落泪谷与幽冥海滩之间的荒原,在战火的熏燎下,早已褪去了往日的青绿。

双方的士卒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无数战斗的痕迹,被法术轰塌的山峰,原本陡峭的山尖变成了平缓的坡地,裸露的岩石上还残留着法术灼烧的焦黑,布满剑痕的礁石,那些剑痕深浅不一,有的深达寸许,是修士用尽全力劈砍留下的,残留着阵纹的断壁,断壁上的朱砂阵纹已经褪色,却仍能看出当年繁复的图案;还有那些在风雪中渐渐模糊的血迹,有的在岩石上凝成暗红的斑块,有的在雪地里化成淡淡的印记,最终被新的风雪覆盖。

落泪谷的防御工事在一次次交锋中不断完善,原本的壕沟被拓宽至三丈,沟壁用夯土加固,还嵌着锋利的玄铁刺,崖壁上的箭塔在摧毁与铸造中反复,最初的箭塔是用雷纹木搭建,被东极海的火焰法术烧毁后,换成了更耐烧的云铁木,塔身上还裹着一层薄铁皮,铁皮上布满了箭孔与烧灼的痕迹,新旧修补的地方界限分明,像一块块丑陋的补丁。

谷口的“玄冰锁魂阵”被韩志远与杜晖联手加固,阵纹从原本的三里延伸至周围十里,用更精纯的灵银绘制,在月光下会泛着淡淡的银光,启动时能冻结方圆数里内的灵气流动,让闯入的修士感觉像是陷入了泥沼,连抬手都异常艰难。

而东极海势力同样在幽冥海滩边缘筑起了临时堡垒,堡垒的墙体是用巨大的礁石与深海玄铁混合浇筑而成,泛着青黑色的光泽,坚硬异常,堡垒周围,用深海玄铁打造的拒马布满滩涂,那些拒马的尖端淬了剧毒,闪着幽蓝的光,每隔数里便有一具,排列得整整齐齐,像一头头伏在地上的猛兽。

双方就在这样的拉锯中互有胜负,没有人能彻底击溃对方,却都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前锋营的士卒们脸上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原本年轻的面庞被风霜刻上了细密的纹路,眼神也从最初的激昂变得沉稳,他们的铠甲上布满了修复过的痕迹,新的甲片与旧的甲片颜色不一,连接处用铜钉固定,铜钉早已生锈,变成了暗绿色。

而东极海势力的修士、海盗们,也渐渐摸清了光幕荒原东部的地形,他们不再只敢沿着海岸线活动,偶尔会深入荒原腹地,甚至有一次,他们的战旗出现在了一处孤峰上,那战旗是黑色的,上面绣着一条张着巨口的海蛇,在风中猎猎作响,与落泪谷方向飘扬的玄色旌旗遥遥相对,那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宣告着这场持久战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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