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序攥紧了拳头,他转身离开店铺,任由寒风卷着雪沫打在脸上,却吹不散心头的寒意,脚步比来时沉重了几分,这些流落在市场上的武备,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乱世中隐藏的龌龊与贪婪,不少势力开始将手中多余的兵甲悄悄运到万山谷,急于出手换取修炼资源,价格往往比往日低了不少。
不过这种乱象这对陈序来说,无疑是个绝佳的机会,若是此刻收购兵甲,不仅能以较低的价格买到优质的装备,节省大量的资源,无需动用珍贵的修炼资源,还能为后续可能发生的战斗做好准备,可谓一举两得。
陈序心中盘算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这看似混乱不堪的市场,对他而言,却是一片充满机遇的沃土,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不再犹豫,转身折返,重新走进那些陈列着军营制式武备的店铺。
重新回到 “盛武堂”,陈序指着最里面那批包装完好的甲胄,言明要全部买下,同时表示,若还有其他武备,尽管都拿出来。
掌柜见陈序去而复返,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眉开眼笑起来,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赶忙指挥伙计清点数量,同时让人又从里面拿出一些武备样品。
面对掌柜们刻意热情的推销,陈序不多言语,只是在看到心仪的武备时,便直接点明要批量购入,掌柜见来了大主顾,更是喜上眉梢,在价格上又做出了些许让步。
最终,陈序以两块蓝石,换取了两千套准法器级别的“锁灵甲”、两千张准法器级别的“锁灵弓”以及十万支箭矢,这价格低得完全超乎想象,战前用同等的资源,连现在一半的武备都换不到。
不过,这些终究是供应大营的 “制式武备”,它们的品阶确实不低,足以满足大规模作战的需求,可与那些真正由能工巧匠精心打造的宝器相比,还是有着明显的差距。
真正的宝器不仅威力更强,还蕴含着独特的灵纹,能随着使用者的修为提升而发挥更大的作用,而这些制式武备,灵纹简单且固定,威力提升有限。
最关键的是,这些制式武备在战损后,几乎没有修复的可能,受损的甲片上的灵纹会断裂,崩口的刀刃上的灵光会消散,就算找到技艺精湛的工匠,也难以恢复其原本的性能,只能回炉熔炼重造。
好在这些“制式武备”价格低廉,而且品质相当不错,甲胄的防御力足以抵挡修士的寻常攻击,兵器的锋利度也能轻松破开普通的铠甲,陈序看着里堆积如山的武备,虽然有战损后难以修复的缺点,但在眼下这种危机四伏的局势中,能以这样的价格买到如此多的实用武备,已经是难得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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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万山谷,身后谷内传来几声沉闷的兽吼,震得谷口的瘴气翻涌不休,陈序回头望了一眼,只见谷中深处隐约有红光闪烁,那是护谷凶兽被惊动的迹象,他不再耽搁,轻夹马腹,赤云驹会意,迈开四蹄,如一道银色闪电般朝着天云峡谷奔去。
赤云驹踏入天云峡谷时,蹄下的云霭忽然收敛了大半,陈序抬头看去,只见前方官道上黑压压的人群如一条蜿蜒的长蛇,正缓缓向前挪动。
这些凡民大多穿着粗布麻衣,脸上带着风霜之色,显然是从遥远的雪原跋涉而来,他们的队伍井然有序,老人孩子被护在中间,青壮年则扛着简陋的行囊走在两侧,偶尔有人低声交谈,声音也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什么。
与万山谷中那种混乱无序、弱肉强食的景象不同,这里处处透着规整,陈序勒住缰绳,让赤云驹放慢脚步,沿着队伍边缘缓缓前行,他注意到,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几个身着灰色劲装、腰佩长刀的汉子在维持秩序,他们目光锐利,不时呵斥几句试图插队的人,却又会在看到有孩子摔倒时,快步上前将其扶起,动作间带着一种难得的温和。
行至约百里处,一座简陋却干净的补给驿站出现在路边,驿站是用原木搭建而成,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门口悬挂着一面褪色的旗帜,上面绣着一个 “云” 字,驿站前,几个穿着青色宗门服饰的弟子正有条不紊地给排队的凡民分发吃食,那是一种用粗粮和野菜混合制成的窝头,虽然简单,却热气腾腾,散发着淡淡的麦香。
凡民们自觉地排着队,每个人领到窝窝头后,都会对着宗门弟子深深鞠一躬,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食物退到一旁,或分给身边的孩子,或自己小口小口地啃着,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陈序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颤巍巍地接过窝窝头,眼里噙着泪水,对着驿站方向不住地念叨着 “多谢仙师”。
赤云驹的马蹄声惊动了路边的一个小男孩,陈序朝他温和地笑了笑,那男孩却像是受了惊吓,连忙躲到了身旁母亲的身后,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偷偷打量着。
“陈师兄,是你吗?”
一声略带沙哑的呼喊从侧后方传来,陈序正欲催动驰云驹,闻声不禁勒住缰绳,马蹄下的云霭刚要腾起又缓缓落回地面,他转头望去,只见补给驿站旁一个穿着灰蓝执事服的青年修士正快步走来,腰间悬着的铜铃随着脚步叮当作响。
“赵然?你怎么会在此处?”
陈序认出对方是云秀峰外山门的执事弟子,当年他初到星辰峰的时候,就是赵然带着林四海等人去拜访他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
赵然快速跑到赤云驹旁,先是对着陈序拱手行礼,然后笑着:“陈序师兄,几个月前,掌教峰传下法旨,让各主峰抽调执事弟子前来天云峡谷维持秩序,您看这些雪原凡民赶路拖沓,又时常有老弱掉队,没个章法可不成。”
用袖口擦了擦额角的汗,赵然带着些许疲惫继续说道:“如今峡谷里每隔百里就设有一座歇脚的驿站,掌教峰、道宗峰也有不少师兄过来,前几日峡谷中的一处隘口出现塌方,还是道宗峰的几位师兄连夜清理的,不然这些凡民队伍怕是要卡在那儿动弹不得。”
陈序望着远处凡民队伍中穿插的各色宗门服饰,恍然点头,难怪沿途驿站的秩序井然,原来是几大主峰合力统筹,又问道:“这些凡民最终要迁去何处?”
赵然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些许不确定:“我只听掌教峰的师兄提过一句,好像是要安置在渔城附近的荒原,不过渔城周边那么大,究竟是哪片荒原,还得等前头探路的师兄传信回来才知晓,我们只需按照照章程把人护送到峡谷出口就算尽职了。”
驰云驹忽然打了个响鼻,陈序低头看了眼神驹躁动的四蹄,知道不宜久留,他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小瓶养元丹抛给赵然,说道:“诸位师弟辛苦了。”
赵然连忙接住玉瓶,入手温润,瓶身上还刻着云纹,他刚要道谢,却见驰云驹已踏着云霭向前冲去,陈序的声音从风中飘来:“替我向云秀峰的诸位师弟问好。”
陈序继续前行,又接连经过了几个类似的补给驿站,每个驿站的情形都大致相同,凡民们安静有序地领取食物,宗门弟子则耐心地维持着秩序,他心中不禁感慨,这才是该有的样子,万山谷中那种混乱不堪、人命如草芥的景象,让他心中一直憋着一股郁气,如今看到天云峡谷中这般井然有序、有章可循的局面,心中的郁气顿时消散了不少。
他轻轻拍了拍赤云驹的脖颈,神驹会意,加快了脚步,身后迁徙的队伍依旧在缓缓前行,驿站的炊烟在峡谷中袅袅升起,与远处的云雾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安宁而祥和的画面。
赤云驹踏碎最后一道峡口的雾障时,陈序勒住了缰绳,天云峡谷南侧的开阔地如被巨砚泼过墨,黑压压的人潮正从这里向两个方向蔓延,东南方的地平线上浮着一层淡金色的水汽,那是渔城方向特有的灵雾,数百支迁徙队伍正沿着被踩出的土路朝那里挪动。
陈序让赤云驹放缓脚步,神驹的赤蹄踏在草甸上,惊起几只衔着草茎的灵雀,他眯眼看向东南方向,一面绣着的 “渔” 字杏黄旗被阳光晒得有些褪色,显然是提前立下的路标,凡民们踩着路标指引的方向,手里的木杖在地上划出浅浅的痕迹,偶尔有人抬头望向天空,似乎在估算距离渔城还有多少路程。
而西侧的破军山官道上,另一股人流则如墨汁晕染般漫过青石板,他们大多推着独轮车,车上堆着用麻布裹紧的家当,车轮碾过路面的吱呀声与山风撞在一起,竟压过了远处妖兽的低嚎。
破军山的阴影斜斜罩在官道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有个裹着羊皮袄的少年正用石块修补断裂的车轴,他身旁的妇人抱着个熟睡的婴孩,眼神茫然地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影,那里是破军山深处的黑石荒原,陈序注意到,这些向西行进的凡民大多带着开垦土地的工具,独轮车上还绑着沉甸甸的种子袋,想来是要去破军山下的荒原开辟新的家园。
赤云驹忽然打了个响鼻,前蹄在地上刨出浅坑,陈序顺着神驹的目光望去,只见两股人流的交汇处立着块断裂的石碑,有个穿灰袍的宗门弟子正站在碑旁,给问路的凡民指点方向,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显然已经在这里忙碌了许久。
破军山下的官道旁的界碑已换了新颜,青灰色的石碑上用朱砂画着弯月图腾,陈序轻轻夹了夹马腹,赤云驹似察觉到主人的心意,突然仰头长嘶,鬃毛尽数炸开,原本银白的皮毛竟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芒,蹄下云霭骤然膨胀,将整匹神驹托得离地三尺,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清平湖方向掠去,身后只留下一串被灵气撕裂的空气涟漪,在破军山的余影中缓缓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