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杰撇了撇嘴,却也没太大意见。
就事论事,苏定方分析得相当有道理,自己也确实不擅长秘密查探。
万一脾气上来,真坏了大事,李斯文饶不饶得了他另说,反正侯二爷的脸皮是丢尽了!
李斯文似笑非笑的打量席君买两眼,见他脸色如常,只是眼巴巴的瞅着自己,于是欣然点头:
“即使如此,那就按苏将军说的办。
另外,李德奖你从小受卫公的言传身教,练兵功底深厚。
就去负责训练各家部曲,将其整合起来,统一调度,免得战时混乱。
大兄,你还是老样子,负责粮草与物资,确保船队补给不会出现问题。
柴令武,你负责记录行程,及时联络沿途各地官府,让他们配合船队行动,不得有误!”
李斯文交代的事宜,差不多都是自家的看家本领,众人自然没什么异议,纷纷点头应下。
被安了个劳累职务的柴令武。
虽说心里有些不服气,觉得李斯文这是任人唯亲,但也知道军中议事,不可怠慢。
若真忘了提前联络,等通行闸口时,被当地衙门当成山贼围起来,别说李斯文,他大哥也绝对饶不了他。
看着李斯文有条不紊的安排任务,裴行俭心里是相当敬佩。
这位爷不仅是招揽人才方面有相当能耐,还深谙每个人的能力大小,将其落在实处...
此番领导能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他忍不住开口:“公爷,下官虽然还没接到陛下的诏书,但也能先帮着做点事。
下官在江南有几个旧识,都是当地的文人,或许能帮着打探王、萧两家的消息。”
“也好!”
李斯文笑着点头,“那就麻烦裴兄了,你先整理一份江南文人的名单,咱们到了苏州,就派人去联络他们。”
就在这时,秦怀道掀开门帘走进来,对着李斯文拱手:
“二郎,船队已经全部通过潼关,随时可以出发。”
李斯文站起身,对着众人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启程吧!目标嶲州,先平乱党,再查真相!”
...
船队驶离潼关时,晨光悄然铺遍黄河水面。
凛凛秋风扯着船帆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将众人晾晒在甲板上的兵甲吹得微微晃动。
李斯文站于主船船头,回首遥望着身后渐渐模糊的潼关城墙,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腰间的 “贞观御赐”令牌。
自清早招揽裴行俭,又会合苏定方与一众武勋子弟,此行南下的声势已远远超出预期。
可越是如此,他越不敢放松警惕。
真把这群二代折在嶲州,自己还有什么脸面...不,若这群人涉险,自己怕是早没了。
“公子,咱已经顺着黄河东行三十里,预计三日后抵达山南道邓州。
等转入汉水,再一路西行过金州、梁州,利州便近在眼前。”
薛礼捧着一张水路舆图,大步而来停在李斯文身旁,指尖在“邓州”地域上轻轻点了点。
“邓州刺史李凤,高祖第十五子,曾是早年跟随陛下起兵的宗室大臣,前年出藩。
方才传信来报,已经备好粮草准备接应,只是山南道多水多山,入秋后清晨多雾,船队行驶得要慢些。”
李斯文接过舆图,目光主要落在“梁州”、“集州” 两处标注。
此二地恰是汉水与嘉陵江的交汇处,水路狭窄,两岸皆是密林,最易藏人。
抬头看向苏定方,见对方也悄然走来,手指按在那处地形,眉头微皱。
两人眼神一碰,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警惕。
李斯文压低声音叮嘱道:“苏将军,依某之见,梁州、集州一带怕是不太平。
劳烦你派些斥候提前探路,但凡发现异常,立刻回报。”
苏定方点头应下,转身就招来席君买,他麾下哪有什么精锐斥候,这是百骑的老本行。
“席统领,劳烦你带十名百骑,乔装成商船伙计,先行赶往梁州水域。
若途中遇可疑船只或人影,切莫打草惊蛇,只需记下方位与人数即可。”
席君买回忆脑海中舆图。
随后领命,带着兵卒换上粗布短打,登上一艘不起眼的走舸,朝着梁州方向顺风先行。
程处默正百无聊赖的趴在船舷边,目送船舸一路消失在水雾中,忍不住咂舌:
“某说二郎,行事至于如何谨慎?光是咱几家部曲便有整整五千兵马,再加上苏将军坐镇。
就算真遇着劫道山贼,也是来送人头、功绩的,慌个毛球?”
李斯文斜了他一眼,没接话,只是弯腰捡起一块被浪花冲上甲板的鹅卵石,打着水漂扔进黄河水面。
平滑石子激起十数道涟漪,很快被湍流抚平。
看着大兄成功被转移注意力,兴致勃勃的玩起水漂比赛,李斯文很是得意的点了点头。
他还不清楚这混账的秉性,没人支招时还愿意自己动脑,但凡身旁有了出谋划策之人...智障一个!
只是...他忽然想起,武士彟信中提到的“充州官贼勾结”。
连折冲府兵卒都敢参与劫掠,山南道那些盘踞多年的山贼,未必没有世家在背后撑腰。
尤其是,在嶲州造反的李孝慈,曾是窦家的女婿。
再加上陈国公窦抗,曾在梁州执政数年之久。
后三子窦诞,再次出任梁州都督,直到贞观年初才入京任莘国公。
前后两代人,近五十年的耕耘,梁州地界怕不是早被经营成了扶风窦氏的后花园。
而当年李孝慈造反,剑南道、山南道的僚人一呼百应,未尝不是窦氏在背后大力支持。
见自家公子皱眉不解,薛礼沉吟片刻,大致猜出了李斯文的心思,轻声道:
“公子是担心...梁州山贼背后有世家门阀指使?
临行前,裴行俭将所知信息尽数交付于某。
其上说,梁州一带的乱党以黑风寨为首,山贼头子,名为‘黑风蛟’。
每年秋冬,黑风寨都会收到一笔匿名钱粮。
更蹊跷之处在于,每逢官府清剿,黑风寨总能提前收到消息,官兵赶至,人去楼空。
如此想来,梁州山贼,真与世家有莫大关联。”
这话刚落,一个抛投打出数十道涟漪的侯杰,欢呼一声,豁然起身,厉声道:
“管那些贼人背后是谁!若敢拦咱们的路,某直接接舷,砍了他的脑袋!”
一听这话,苏定方心里咯噔一声,黑着脸皱眉瞪向他:
“侯校尉莫要说笑,山南道地形复杂,山贼又熟悉水路,硬拼恐伤兵卒性命。
咱们此行首要目标,是查清木料失窃真相,平定嶲州叛乱,不必在山贼身上浪费太多精力。”
侯杰撇了撇嘴,却也知道苏定方说得在理,悻悻坐回原位,抄起手边枣酒仰头一口。
出来打仗还有人管着,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