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英县,澹泊雅宅。
春风沂水,放情纵意,顾沅穹享尽美人妙趣,怡然睡去。
宓瑶忍痛,艰难瑟瑟坐起身子,垂眸,看着自己身上一道道伤痕,心中羞折万分。
深怕吵醒王爷,再受欺负,她轻手轻脚下床,穿上衣裳,坐于窗边,卓望盛京方向,思绪,飞到帝瑾王府。
假使去年遇到的人,不是璃王殿下,而是帝瑾王,那该多好。
听说,帝瑾王仁爱,与璃王狠鸷相较,可谓天差地别。
若能嫁给他,我一定不用日日含屈受痛,被迫献媚讨好,历经苦楚,形同身处炼狱。
早年,娘亲被宁寒望抛弃,身怀六甲,孤单无助。
她安分守常,不争不闹,凭一己之力,生下我,含辛茹苦抚养我长大。
虽然查到宁寒望,乃是盛京世族中人,但娘亲从未想过索要名分,我也不曾想过回府认亲。
狠心抛下我们之人,我们不屑于交善,娘亲不能再度深陷泥淖,我亦不愿认贼作父。
奈何,命运弄人,穆蓉身孕时机,与娘亲差不多,以致我的身份,被罪臣之女宁洁薇冒名顶替。
她夺走我的父爱、夺走我的尊荣便罢,他们母子三人,还要对娘亲和我赶尽杀绝。
恨,不得不报。
我的东西,我可以不要,绝不容许别人来抢。
宁洁薇妄图成为宁四姑娘,安坐媄夫人之位,除非,我命归九天!
思绪,被顾沅穹翻身之声打断。
宓瑶一阵心惊,连忙回首去看。
只见王爷睡得深沉,她松一口气,继续远望盛京。
缕缕思念,尽是帝瑾王。
也不知,他长什么样,只听闻,超脱尘俗,恍若天神下凡。
他大约,比璃王殿下俊美许多吧?
犹记去年,蓝瞳独自出门买药,被一位世族子弟盯上,恣行乱为,图谋不轨。
蓝瞳咽下委屈,缄口不发,不想女娘为了她,得罪世族显贵。
然则,她逃跑痕迹、眸意惧色,均被宓瑶捕捉。
大致猜到发生何事,宓瑶查清所有,搜集证据,换上一身男衣,去往通柔县尹司台,为蓝瞳讨回公道。
以她智才,对方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仅一次升堂,尹司台直接定罪。
谁料,她拿出民籍文书,写明原告身份,被尹司台的大人告知,她籍处不对,州牧台查无此人。
此案,因原告身份不明,暂时不能问罪被告。
宓瑶猜想,或是这位世族子弟的家人出手,销去她的民籍,为救人争取时间。
私自销籍,乃是重罪,待她找到证据,告得他们一大家子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尹司台大人,宣布退堂之际,一位男子,从后堂走了出来。
尹司台大人,皆称那位男子,为王爷。
那男子,便是顾沅穹。
他欣赏宓瑶高才,有意将她纳入麾下,是故,现身英雄救美,博取她的欢心。
顾沅穹请求,以他为原告,重新升堂。
县尹司台不敢违背王爷之意,纷纷同意重审。
就这样,那位世族子弟被定罪,关押尹司台。
宓瑶可心如意,笑颜嫣然,小跑而去,站定他的面前。
她没有学过贵族规矩,生硬行一礼。
“问王爷安。”
宓瑶乔装,恰到好处掩盖曼妙,不细察细看,完全辨不出她是女子。
顾沅穹写明原告身份,顺势看一眼她的原告文书,方晓她是女儿身,闺名潘羽稚。
料她扮作男子,是为避免歹人觊觎,他没有拆穿,省得她害怕。
“贵人有礼。”
宓瑶谦恭谨言。
“请问,你是哪位王爷?我想,记下恩人尊名,来日报答恩情。”
顾沅穹装个样子,做好事,不留名。
“举手之劳,不必报答。”
“本王敛迹而来,不欲惹人注目,请贵人莫问。”
宓瑶知错,低下头。
“抱歉,恕我冒昧。”
顾沅穹浅浅一笑。
“贵人客气。”
“本王还有事,我们后会有期。”
宓瑶点点头,反应迟钝一分,想起行礼。
“好,再会。”
“恭送王爷。”
销籍一事,不可小视,宓瑶速往调查。
顾沅穹隐于暗处,打探她的情况,进一步确认其才,适时给予一些帮助。
查清真相,宓瑶大惊,以最快速度,跑回轩处。
“娘亲,瞳儿,不好了!”
潘香茹快步,走向爱女。
“瞳儿出门采买,还没回来。”
“怎么了?何故如此惊慌?”
宓瑶简而言之。
“宁夫人手下,复来生事。”
潘香茹嗤笑。
“呵,宁夫人而已,你何必惊慌?”
“她的人,好对付得很。经我们谋计,他们就连见我们一面,都难如登天,至今不知我们长什么模样。”
宓瑶心惊胆战。
“这次,她又派她儿子过来。”
潘香茹花容失色。
“便是上次,令你屡屡败计的宁大公子?”
宓瑶点头。
“对,就是他。”
“上次交锋,我侥幸,才逃过一劫。”
“他的手段,厉害得很,我现在想来,仍然觉得后怕。”
“这次,他不知怎么,设谋,销去我们的民籍。”
“娘亲,他这做法,显然是要下狠手,不除掉我们,誓不回京啊!”
潘香茹肃然,冷静从事。
“你快去集市上,找瞳儿,护好她,你们一起躲起来。”
宓瑶心头一震。
“娘亲这是何意?你想独自面对宁大公子?我不同意。”
潘香茹严厉责备。
“稚儿,切莫任性,听话。”
宓瑶方头不律。
“我不听!”
“娘亲,我不准你有事。”
潘香茹临难无慑。
“宁大公子用计狠戾,不见人命,不会罢休。”
“他们母子,无非就是担心,我进京,分走他们的宠爱。”
“只要我殒命,他们就会收手,你和瞳儿才能过上安稳日子。”
宓瑶紧紧抓住娘亲双手。
“他们心狠手辣,必定也不会放过我。”
“娘亲,我们生殒相依,决不分离。”
“我们一道去集市,找寻瞳儿,帮她藏身安全之处。”
潘香茹假意应下,实然思忖着,路上找机会,摆脱女儿。
看出娘亲心思,宓瑶没有宣之于口,用尽方法,谨防她寻机脱身。
县衙门口,一名微令,在宪牌上,张贴告示。
宓瑶路过,下意识瞥一眼,正巧看见“民籍”二字,于是停步。
“娘亲,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