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十年春
本应是万物复苏的时节,然而兆州的战火却如一头凶猛的野兽,肆意地吞噬着这片土地上的生灵。
战事的胶着程度超乎想象,双方陷入了残酷的拉锯战,兆州的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浸透,每一声惨叫都伴随着生命的消逝。
魏军在这场惨烈的战斗中损兵折将,魏帝曹鲲御笔一挥,一道征召益州武者参军的圣旨拟就。
当征召的告示如雪花般飘落在益州的大街小巷时,整个益州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那些平日里以习武为傲的人们,此刻却如同霜打的茄子,个个唉声叹道。
在益州城的一条热闹的街道上,一群武者围在告示前,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兆州战事焦灼,连武圣强者都陨落了三位,现在让我们去兆州参战,这不是摆明了让我们去兆州送死吗!”
一个满脸横肉的武者满脸愤怒。
“就是啊!兆州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人间炼狱,去了就是死路一条啊!”
“我家里还有老母亲要照顾,孩子也还小,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可怎么办啊!”
周围的武者叫苦不迭,脸上满是恐惧和绝望。
他们原本以为习武可以保护自己和家人,可以在江湖上闯出一片天地,可没想到如今却成了催命符。
益州的世家大族更是叫苦连天,这些家族拥有着雄厚的财力,注重培养子弟习武,一方面是为了维护家族的利益和地位,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子弟们能够凭借武艺名震天下,光宗耀祖。
如今,“武艺在身”反倒成了催命符。
无数大族子弟后悔习武,他们望着手中的刀剑,眼中满是怨恨和恐惧。
益州顾家,此刻也是乱作一团。
顾家府邸,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原本是一片祥和宁静的景象。
可如今,却被一片愁云惨雾所笼罩。
一个衣着华贵的美妇人正坐在大厅中,哭哭啼啼,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滚落下来。
“都怪你,非要让隆儿习武,现在好了吧,隆儿要是到了兆州,那就是九死一生啊,我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让你好过。”
美妇人一边哭,一边指着坐在一旁的顾家家主顾明循,声泪俱下地叫嚷。
顾明循满面愁容,眉头紧锁:“我让隆儿习武,不也是想让他有出息吗,将来也能成为名震天下的强者,可是,可是谁想到世道变得这么险恶。”
美妇人抹了一把眼泪,急切道:“能不能托托关系,让隆儿不要参军,避过这一劫,哪怕是多花点儿银子也行啊。”
顾明循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来:“唉!我想想办法吧,杜群现在是益州别驾,希望他能看在两家的情面上出手相助。”
说罢,顾明循回到内室,拿上了一盒价值万金的灵药。
这灵药,乃是顾家花费了很大力气才得到的,具有强身健体的神奇功效。
杜府,门庭若市,车水马龙。
顾明循来到杜府门前,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迈步走了进去,在仆人的引领下,他来到了杜群的书房。
杜群正坐在书桌前,看着手中的公文,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看到是顾明循,热情笑道:“顾兄,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顾明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将手中的灵药放在杜群的书桌上:“杜大人,一点薄礼,还望杜大人笑纳。”
杜群看了一眼灵药,然后将灵药推了回去:“拿这个考验本官?顾兄,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顾明循见杜群如此直接,也不再拐弯抹角,满门愁容道:“杜大人!我知道这点儿东西入不了您的眼,但只要杜大人愿意相助,我顾家定当厚报,今后我顾家以杜大人马首是瞻!”
“我儿子顾隆被征召参军,可兆州现在凶险万分,顾隆不过是个先天武者,去了就是有去无回啊,还望杜大人能帮忙给顾隆走个后门,免去这兵戈之灾。”
杜群神情严肃道:“顾兄,你我两家是世交,顾隆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不想看到顾隆有个三长两短,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此次的征兵是圣上的旨意,谁敢违背?”
顾明循焦急地说道:“杜大人,你深受陛下重用,只要你肯帮忙,一定有办法的。”
杜群摇了摇头:“顾兄,圣上已经很体恤益州百姓了,因为益州连年战事,伤亡惨重,所以这次只征召习武之人参战,有道是,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习武不就是为了保家卫国,报效君王吗?”
“你让顾隆习武不也是想让顾隆出人头地吗?现在正是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只要在战场上立了军功,封侯拜将,不在话下。”
顾明循急得直跺脚:“可是!可是兆州现在就是个血肉磨盘,连武尊强者、化神大能都陨落了几十位,将士死伤已经超过四十万,顾隆现在不过是先天武者,到了兆州那就是有去无回啊。”
杜群叹了口气:“顾兄,我知道你舍不得顾隆去沙场拼命,可是圣上的旨意谁敢不遵?难道你要抗旨?还是想让我和你一起抗旨?顾兄!顺应天命吧!“
“我家老二、老三也要去兆州战场,我也舍不得,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要亲自送到了军中,况且你也不止顾隆一子,想开些吧。”
顾明循苦涩道:“可是其他的儿子都是偏房妾室所出,顾隆是我唯一的嫡子,而且,我家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顾隆要是有个好歹,我下半辈子都别想安宁。”
杜群不屑道:“妇人之见不必理会,此乃国之大事,如果你不想顾家满门株连,你就听你夫人的,如果你不想满门受难,就听我的,遵从圣旨,让顾隆参军,我可告诉你,当今陛下的眼里可揉不得沙子,益州初定,陛下对益州各大家族仍有戒心,你不要自讨苦吃。”
顾明循见杜群态度坚决,知道再求也无用,默默的将灵药留在下,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杜府。
回到顾家府邸,美妇人急切地扑了上来:“怎么样!隆儿的事情解决了吗?”
一个剑眉星目的青年也是满脸焦急:“父亲!杜叔父怎么说?”
顾明循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声:“皇命不可违!隆儿!去收拾行装吧,把家中的保命的丹药都拿走。”
顾隆一听,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一下子瘫软在地:“父亲!孩儿不想死!”
顾明循猛地站起身来,大骂道:“不争气的东西!你自小习武,享受家族的供养,眼下家族需要你出力,你岂可贪生怕死!”
美妇人哀求道:“夫君!隆儿还年轻,武艺还不够, 他到了战场上怎么活得下来啊!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
顾明循大声道:“隆儿也是我的儿子,我也不想让他去战场!可是他不去,顾家满门都要被牵连!难道你和皇命对抗?想拉着顾家满门一起死!”
美妇人闻言,嚎啕大哭起来,那声音悲凉而又绝望。
顾隆悲愤大喊:“为什么!为什么要我习武!我不想死!”
这一幕,不只在顾家发生,益州的世家大族,豪门富户,十之八九都面临着母子分离,父子分离之痛,不知多少人后悔让子弟习武,不知多少人后悔自己习武。
以前,习武是为了保命,是为了扬名天下。
可如今,有武艺在身,就等于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