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起身,拍了拍手。帐外立即传来孩童的哭声和妇人的啜泣。
窦融猛地抬头,只见两名亲兵押着他的妻儿站在帐外。妻子面色惨白,怀中幼子哭得撕心裂肺。
\"夫人!\"窦融失声喊道,就要起身。
\"跪着!\"李育一声暴喝,窦融立刻僵在原地。
\"听着,\"李育一脚踩在剑柄上,\"从今日起,你的妻儿就住在城楼下的地牢里。你每日都能隔着铁栅栏看见他们。\"
窦融双目赤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城在,他们活;城破......\"李育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你猜会怎样?\"
\"下官......明白。\"窦融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很好。\"李育满意地点点头,\"去吧,刘秀的军队又来了。\"
当窦融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城楼时,身后传来李育阴冷的声音:
\"对了,忘了告诉你。地牢里我放了五桶火油,钥匙......就在我怀里。\"
窦融的背影猛地一僵,却没有回头。
接下来的守城战,惨烈得令人窒息。
窦融像疯了一样在城头督战。箭矢用尽,他就命令拆屋取梁;滚木耗尽,他就让人砸碎石碑。当刘秀军的云梯搭上城墙时,他亲自持刀守在垛口,一连砍翻七名敌兵。
\"太守!东门告急!\"亲兵浑身是血地来报。
窦融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嘶吼道:\"把粮仓的粮食全搬出来!用麻袋堵门!\"
\"可、可是我们的存粮......\"
\"照做!\"窦融一脚踹翻亲兵,\"城要是破了,还要粮食做什么!\"
夜深时分,暂时击退敌军的窦融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地牢。隔着铁栅栏,他看见妻子抱着熟睡的孩子,蜷缩在角落里。
\"夫君......\"妻子虚弱地唤道。
窦融伸手想摸她的脸,却被铁栅栏阻隔。他的手指在冰冷的铁条上收紧,骨节发白。
\"再坚持几日......\"他声音哽咽,\"我一定会......\"
话未说完,身后突然传来李育的咳嗽声。
\"窦太守,深夜不休息,明日如何守城?\"李育似笑非笑地站在阴影处。
窦融缓缓收回手,转身时脸上已恢复平静:\"下官这就去歇息。\"
再说赵富贵,对了,御赐名字是赵定国推举的将领马大哈带领两万精兵终于来到了信都郡。
马大哈骑在枣红马上,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活像一只塞满棉花的布口袋。他那双绿豆眼眯成了一条缝,望着信都城门楼上稀稀拉拉的守军,笑得后槽牙都露了出来,活脱脱一副偷到油的老鼠相。
\"啧啧啧,这哪是守城啊?简直是给本将军送功劳来了!\"他得意地摸了摸腰间新得的玉带——这是临行前赵定国大人亲手赏赐的,说是从邯郸皇宫里顺出来的宝贝。其实这玉带上的花纹都磨得差不多了,指不定是从哪个过世的老太监身上扒下来的。
斥候队长屁颠屁颠地跑来,那副谄媚样活像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将军!\"他喘着粗气报告,\"守城的都是些拄拐杖的老头和流鼻涕的娃娃!连个像样的弓箭手都没有!有个老头子射箭,结果把自己腰给闪了,现在正躺在城垛上哼哼呢!\"
马大哈一听,心里乐开了花,但面上还得端着架子。他捋了捋那撮自以为很威武的山羊胡——其实就七八根黄不拉几的杂毛,故作深沉地点点头:\"嗯,看来刘秀小儿把能打的都带走了。传令下去!\"他突然提高嗓门,差点把自己呛着,\"一个时辰内,本将军要在郡守府喝庆功酒!\"
两万精兵浩浩荡荡地涌向城门,那场面活像赶大集。士兵们你推我挤,有几个新兵蛋子连兵器都拿反了。有个小兵举着长矛往前冲,结果被自己的裤腰带绊了个狗吃屎,惹得周围人哄堂大笑。
城墙上,老兵油子王老汉眯着昏花的老眼数了数敌军队列,转头对身边十五岁的孙儿说:\"娃啊,去告诉你娘,把咱家地窖里那坛三十年陈酿挖出来。\"
\"爷爷,这是要庆功?\"少年兴奋地问,眼睛亮得像两颗小星星。
\"庆个屁!\"王老汉啐了一口,那口老黄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是给你爷爷我送行用的!待会儿城门一破,爷爷我高低得喝两口壮壮胆,免得见了阎王爷腿肚子转筋!\"
攻城战——如果这能称之为战斗的话——进行得比马大哈预想的还要顺利。守军象征性地射了几支歪歪扭扭的箭,其中一支飞出去没三丈远就栽进了护城河,惊起一群鸭子\"嘎嘎\"乱叫。另一支箭倒是飞得挺远,结果射中了一个正在啃烧饼的敌军伙夫,把他手里的烧饼钉在了城门上。
\"快开城门!喜迎王师啊!\"城里的几个老头儿扯着嗓子喊,那声音活像老鸹叫。城门\"吱呀\"一声打开时,那动静跟老牛放屁似的,吓得马大哈的坐骑直尥蹶子。
马大哈骑在马上,挺胸抬头,感觉自己威风凛凛如同天神下凡。他特意把赵定国赏的那柄镶着假宝石的佩剑抽出来举着,阳光一照,那剑身上的锈迹都看得一清二楚。实际上在信都百姓眼里,他活像只偷了官服的猴子——那身铠甲穿在他身上晃晃荡荡的,头盔歪在一边,活像个倒扣的尿壶。
\"都给我听好了!\"马大哈扯着公鸭嗓子喊道,\"从今往后,这信都郡就归我...哦不,归王郎陛下管了!\"他美滋滋地盘算着:\"等赵大人知道我这么轻松就拿下了信都,还不得赏我个太守当当?到时候金银财宝、美酒佳人,还不都是我的?\"
想到这儿,他仿佛已经看见自己穿着崭新的官服,坐在郡守府的大堂上数钱的样子,嘴角的口水都快流到马脖子上了。
郡守府内,马大哈正对着铜镜搔首弄姿,那面青铜镜被他擦得锃亮,照得他满脸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