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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深处的阴影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柳林背靠着刻满引魂符文的石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残留的魂精余温。

石门缝隙外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步踏在青石板上的“笃笃”声,都像一把钝锤,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这脚步声沉稳中带着刻意的轻缓,显然来人既想尽快见到“青云老道”,又怕惊扰了密室里的“夺舍仪式”,除了青云老道最核心的同谋,再无第二人会有这般矛盾的姿态。

“墨尘子……”柳林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识海中关于此人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瞬间荡开层层涟漪。

那些碎片里,这个身着灰袍的老道永远佝偻着背,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谄媚笑容,却在青云老道夺舍的关键时刻,一次次手持“镇魂铃”站在密室门外护法,铃舌震颤间,将所有靠近的弟子都以“掌门闭关”为由驱离。

记忆的画面再往前推,是两人少年时在后山竹林的场景:青云老道将烤得金黄的野兔后腿塞进嘴里,任由墨尘子被师尊罚跪雪地;

是两人青年时在师尊书房的暗格前,墨尘子亲手将“化魂散”磨成粉末,青云老道则端着茶水,眼神冰冷地看着师尊一饮而尽;是青云老道第一次夺舍天骄弟子时,墨尘子提着剑,将三个试图闯入密室的长老拦在门外,剑上还滴着同门的鲜血……

这些画面像生锈的齿轮,在识海中缓缓转动,每一个齿痕都刻着“狼狈为奸”四个大字。柳林瞬间明白,墨尘子不是来“请”掌门的,是来“验”成果的——他要确认青云老道是否成功夺舍,确认这具“神魔同体”的肉身是否能为他们二人的野心再添筹码。

“不能慌。”

柳林深吸一口气,指尖悄然凝出一缕金黑交织的气流。

这是他从青云老道魂精中提炼出的“本源魂息”,蕴含着青云老道修炼四百余年的独特气息:既有天仙境界的威严威压,又带着长期修炼“噬魂术”的腐朽死气,甚至还夹杂着几分对权力的贪婪与对弟子的轻蔑。他运转《神魔噬天诀》,将这缕魂息缓缓渡入周身经脉。

气流刚入丹田,柳林便觉一股苍老的疲惫感顺着脊椎往上爬,仿佛瞬间背负了四百年的岁月沉疴,连呼吸都变得沉重;接着气流窜至膻中穴,胸口骤然一闷,喉间泛起淡淡的苦涩,那是青云老道常年服用“延寿丹”留下的药味;随后气流分作两股,一股涌向眉心,识海瞬间被一层灰雾笼罩,原本清明的眼神变得浑浊,眼角不自觉地耷拉下来,染上几分刻薄的纹路;另一股散入四肢百骸,他的脊背微微佝偻,双手下意识地背在身后,指节因为常年握笔批阅宗务而微微弯曲,连站姿都变得像青云老道那般——左脚在前,右脚在后,身体微微前倾,仿佛随时都在审视着跪在下方的弟子。

整个过程不过五息,柳林周身的气息已彻底改变。

原本属于年轻修士的鲜活灵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腐朽中透着威严的压迫感,与密室中青云老道遗留的气息完美融合,连空气中的尘埃都仿佛因这股气息而停止飘动。

“吱呀——”

石门被缓缓推开,阳光如同被利刃切割的金箔,斜斜地涌入密室,在地面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影。

墨尘子正背对着石门而立,灰袍下摆沾着比武大会场地上的草屑与尘土,腰间的“执法剑”剑穗还在微微晃动——显然他是从比武场直接赶来,连衣袍都没来得及整理。听到动静,他猛地转过身,一双浑浊的眼睛瞬间锁定柳林,瞳孔在刹那间收缩成针尖大小。

墨尘子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从柳林的头发丝扫到鞋底:眼前的“柳林”,身形还是那个挺拔的年轻弟子模样,却穿着青云老道常穿的玄色道袍,道袍领口绣着的“青云掌门”标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面容依旧俊朗,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老态,嘴角勾起的弧度、眼神中一闪而过的不屑,甚至是微微眯眼打量人的习惯,都与青云老道一模一样!更让他心惊的是,这具躯体散发出的气息,竟带着地仙中期的波动,且气息的本源与青云老道如出一辙,连修炼“青云心法”时特有的灵力运转轨迹都分毫不差!

“这……这是……”墨尘子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右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执法剑上——他见过青云老道夺舍三次,从未有一次如此顺利,如此完美。

柳林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学着青云老道的样子,缓缓抬起右手,用拇指与食指捻了捻并不存在的胡须,指甲盖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青黑色——那是长期接触死气留下的痕迹。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刚夺舍成功的虚弱,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师弟,愣着做什么?老夫夺舍成功,你这副惊惶失措的样子,是觉得老夫会栽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

墨尘子的手瞬间从剑柄上移开,脸上的警惕如同冰雪般消融,取而代之的是狂喜的笑容。

皱纹堆在脸颊上,像是干涸土地上的裂缝,他快步上前,伸出手就要拍柳林的肩膀,却在距离一尺处被柳林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这是青云老道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无论多么信任的人,都绝不允许触碰自己的“新躯体”,生怕留下一丝一毫的破绽,更怕被人察觉到夺舍时残留的灵魂波动。

“高兴!怎么能不高兴!”

墨尘子的声音都在发颤,眼神贪婪地在柳林身上扫来扫去,从乌黑的发丝到修长的手指,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师兄,这神魔同体的肉身果然是天地间最好的容器!刚夺舍就能稳住气息,甚至还突破了地仙中期,比你上一具元婴肉身强百倍!当年你夺舍那个姓赵的修士,光是稳固境界就花了三个月,还差点被丹药房的李老头看出破绽,这次……”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柳林抬手打断他的话,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得,模仿着青云老道特有的傲慢腔调,那神态简直就和青云老道一模一样。

“老夫养了柳林十几年,从他三岁被我带回青云宗开始,每月一枚‘洗髓丹’,每季一株‘千年灵参’,甚至不惜损耗十年修为,为他温养神魔血脉。这小子,天生就是老夫的炉鼎,临死前还抓着我的手哭嚎‘师尊大恩,弟子愿以性命相报’,真是条温顺的好狗。”

他刻意加重了“好狗”两个字,眼神中的轻蔑毫不掩饰。这正是青云老道的语气——在他眼里,所有弟子都是工具,是容器,是可以随意丢弃的狗。

墨尘子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他太熟悉这种语气了。当年青云老道夺舍那个金丹女修后,也是这样评价前一任肉身:“那女人的肉身倒是娇嫩,可惜是个废物,突破化神期都难,死了也活该。”这种将人命视作草芥的狠戾,是只有他们这种双手沾满鲜血的“夺舍者”才有的腔调。

墨尘子凑近几步,压低声音,气息中带着几分谄媚的热意,甚至还刻意模仿着青云老道年轻时的语气:“师兄,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在后山的事吗?那年冬天,雪下得有膝盖深,咱们偷偷烤了只宗门的灵兔,你把两条后腿全吃了,油都沾到了道袍上,却让我替你背黑锅,被师尊罚跪在雪地里三天三夜,膝盖都冻紫了,连走路都得扶着墙……”

柳林心中一凛——这是墨尘子的“验心术”。每次青云老道夺舍后,他都会提起年轻时的“共同秘密”,这些秘密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若是有旁人夺舍了青云老道的肉身,绝不可能说出细节。

柳林不动声色地沉入识海,翻找着青云老道关于这段记忆的碎片:

那是一个飘着细雪的冬日,后山竹林深处,两个半大的孩子蹲在火堆旁,火上烤着一只肥硕的灵兔——那是宗门用来炼制“聚气丹”的灵宠,被他们偷偷抓了出来。年长的孩子(青云老道)一把抢过烤得金黄的野兔,扯下两条后腿塞进嘴里,油脂顺着嘴角往下流,滴在玄色道袍上,留下点点油渍;

年幼的孩子(墨尘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手里攥着一根烤焦的兔毛,咽了咽口水。后来师尊发现了此事,年长的孩子一口咬定是年幼的孩子偷了灵兔,还说自己是“劝阻未果”,年幼的孩子被按在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而年长的孩子则躲在屋里,啃着剩下的野兔肉,甚至还把兔骨头扔到窗外,正好落在年幼孩子的面前……

记忆的画面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甚至能感受到雪粒落在脸上的冰凉触感,能闻到烤兔肉的焦香与雪水的清冷气息。

柳林微微眯起眼睛,用眼角的余光斜睨着墨尘子,眼神冰冷,带着几分嘲讽:

“怎么?老糊涂了?想提当年的事讨赏?还是想问,你十五岁那年偷看小师妹洗澡,是谁在门外帮你把风,被戒律堂长老抓住后,又是谁替你扛下了‘擅闯女弟子居所’的罪责,被师尊罚抄了一百遍《青云门规》?还被执法堂的弟子抽了100鞭子,老子现在想起来100鞭子都后背疼!你倒好,天天跟老子说什么白花花白花花,看你那一脑袋色相!”

墨尘子的脸上瞬间泛起红晕,不是羞愧,而是被戳中心事的尴尬与释然。

他干咳两声,搓了搓手,眼神不自觉地飘向密室角落——那里曾是青云老道存放“罪证”的地方,包括当年替他背锅时写下的《青云门规》抄本。

“师兄还记得就好,还记得就好……”墨尘子嘿嘿笑着,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我就是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兄弟俩还能像小时候一样,互相帮衬着,不容易……”

“互相帮衬?”柳林突然打断他,语气骤然变得狠戾,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墨尘子,你摸着良心说说,当年若不是我帮你隐瞒偷练‘禁术’的事,你早就被师尊废了修为,赶出青云宗了;若不是我把‘偷天换日丹’偷偷给你,你能突破天仙初期?还有上次,你夺舍那个金丹女修,被她的本命法宝反噬,是谁冒着暴露的风险,用‘镇魂符’帮你稳住了魂体?”

他上前一步,逼近墨尘子,眼神中的冰冷几乎要凝成实质:“咱们之间,从来就不是什么兄弟情深,那种感情简直太低级了,咱们之间,是更加稳固利益绑在一起的蚂蚱。你帮我护法,我帮你护法,我给你资源;我夺舍掌权,你做执法长老。少跟老夫来这套虚头巴脑的‘兄弟情’,恶心。”

这番话,字字诛心,却正是青云老道的真心话。墨尘子脸上的讨好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又化作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这才是他认识的青云老道,刻薄、多疑,却又因为共享着无数秘密,对自己有着绝对的信任。

墨尘子后退半步,躬身行礼,语气中带着几分敬畏:“师兄教训的是,是我糊涂了。”他直起身,眼神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不过师兄,这次真的不一样!你现在有了神魔同体的肉身,突破真仙指日可待,到时候你继续做你的青云宗掌门,掌控中洲的修仙资源,我帮你打理宗门大小事务,打压那些不听话的长老。等我找到合适的肉身,你再为我护法,咱们兄弟俩……不,咱们俩,就能在这玄元界永远逍遥下去!”

柳林心中冷笑不止。原来这两人多年来竟是如此分工明确:青云老道夺舍后坐掌门之位,掌控宗门的资源分配与对外事务;墨尘子则以“执法大长老”的身份为他扫清障碍,打压异己,甚至不惜残杀同门;等墨尘子找到合适的肉身,青云老道再帮他夺舍,如此循环往复,早已将青云宗变成了他们谋取私利的工具。

他面上却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摆了摆手,模仿着青云老道嫌恶的语气:“知道了知道了,回回都是这套说辞。当年你夺舍那个金丹女修时,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那女修的肉身有暗疾,是她家族为了掩盖丑闻故意隐瞒的,你修炼三年就卡在化神期动弹不得,最后还不是老夫帮你处理了烂摊子,把她的肉身扔去了积尸崖,又给你找了个新的‘候选容器’?”

墨尘子脸上闪过一丝窘迫,挠了挠头,嘿嘿笑道:“那不是运气不好嘛!这次不一样!我已经看中了外门一个叫‘林浩’的弟子,那小子是罕见的‘雷灵根’,肉身纯净得像块琉璃,经脉比柳林还宽三倍!我已经暗中观察他半年了,他父母早亡,在宗门里无依无靠,就算突然消失,也没人会怀疑!等你稳定了掌门之位,咱们就找个机会,把他骗到密室里,用‘噬魂香’迷晕他,到时候……”

他一边说,一边做了个“捏碎”的手势,眼神中的狠戾毫不掩饰,仿佛那名叫林浩的弟子已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柳林心中记下“林浩”这个名字,表面上却只是冷哼一声,不再接话——青云老道从不会对墨尘子的计划表现出过多兴趣,只会在需要时给予“指示”,这种疏离的态度,反而更能让墨尘子信服。

墨尘子见他不再说话,也识趣地转移了话题,目光扫过密室内部,眼神中带着几分好奇:“师兄,你这回倒是干脆,柳林的旧肉身呢?上回你夺舍那个元婴修士,还特意用‘防腐术’处理了旧肉身,在他丹田处刻了‘镇魂符’,藏在积尸崖的秘境里,这次怎么没见动静?”

“积尸崖”三个字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青云老道记忆中最隐秘的角落。柳林的识海中,浮现出一处阴森的秘境景象:

那是青云宗后山深处的一处峡谷,峡谷两侧的山崖如同被巨斧劈开,崖壁上布满了黑色的藤蔓,藤蔓上结着暗红色的果实,散发着淡淡的尸气。

峡谷底部终年被黑雾笼罩,黑雾中矗立着一座残破的石殿,石殿的门楣上刻着三个模糊的大字——“炼尸殿”。

石殿内,地面上整齐地摆放着数十具肉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具肉身都被金色的符文包裹,保持着生前的模样,却散发着浓郁的死气。最靠近殿门的位置,放着一具元婴修士的肉身,正是青云老道上一任的躯体,丹田处还残留着“镇魂符”的金光。

而且呢,大殿深处,还有数百个棺材,那棺材之中究竟困着怎样的东西?

事到如今,他们两个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只敢把那个地方当做销毁证据的地方,不敢轻易探查,毕竟他们两个太怕死了,能在这里安安稳稳的发展,又何必找什么机缘?拼什么命?

这便是积尸崖秘境,是上古一位炼尸仙人留下的遗迹,内部充斥着精纯的死气与尸气,最适合存放修士的肉身,甚至能缓慢滋养肉身,使其不腐不坏,最终转化为尸魁。青云老道和墨尘子这些年换下来的旧肉身,全被藏在这里。

更关键的是,秘境的入口极为特殊——只需将肉身裹上死气,便能从任何一处山崖缝隙扔进去,如同丢弃垃圾般随意;而活人想要进入,必须等待每三十年才开启一次的“尸门”,否则一旦踏入黑雾,便会被死气侵蚀神魂,变成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

柳林模仿着青云老道的语气,不屑地撇了撇嘴,抬手朝着密室角落的暗格指了指——那里原本存放着青云老道的旧肉身,如今早已被他炼化成石像,送入血海深处,但这个动作,却能让墨尘子联想到“处理妥当”的画面:

“不扔那扔哪?扔你家院子里当摆设?柳林这具肉身虽被老夫夺舍,但老夫上一具肉身,人造的神魔血脉还在,丹田处的‘神魔核’更是天地间罕见的至宝。积尸崖的符文能滋养血脉,等老夫突破真仙,正好将其炼化成一具分身,替我处理那些见不得人的脏活——比如,清理掉丹药房那个碍事的李老头。”

墨尘子恍然大悟,连忙点头,眼神中满是赞同:“还是师兄考虑周全!那李老头早就对您的‘丹药分配’不满了,上次还敢当众质疑您用‘千年灵芝’炼制‘延寿丹’,若是有了神魔分身,正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他!对了,上次咱们藏在积尸崖的元婴肉身,说不定已经被死气滋养得能化出‘银甲尸魁’了,等有空了,我去看看,若是成了,正好能当咱们的护法傀儡!”

“不必。”柳林再次打断他,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先处理眼前的事。比武大会刚结束,各峰长老都在大殿等着,再不去,那些老东西该起疑心了——尤其是掌管外事的王长老,他早就想让他的孙子当掌门继承人,若是见不到老夫,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

墨尘子连忙应道:“是是是!师兄说的是!”他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跟上柳林的脚步,压低声音问道,“师兄,待会儿大殿上怎么说?总不能直接说你夺舍了柳林吧?那些长老虽然蠢,但也不是傻子,柳林上午还在比武场打擂,下午就变成了掌门,他们肯定会怀疑……”

柳林脚步一顿,停在回廊的雕花窗棂前。阳光透过窗棂上的云纹镂空,在他玄色道袍上投下细碎的金斑,那些光斑落在衣料褶皱里,倒像是青云老道常年批阅宗务时,沾在衣襟上的墨点。

他缓缓转过身,眼神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里藏着从青云老道储物手镯中取出的半枚“掌门印信”,另一半早已被他用魔气蚀成齑粉,只留下这半枚用来做“传功凭证”。

“怎么说?”柳林冷笑一声,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威严,“就说老夫冲击太乙真仙境界失败,肉身被天劫震碎,只留下一缕残魂。临死前,我将毕生修为与掌门之位,以‘兵解传功’之法,尽数渡给了亲传弟子柳林。

你是宗门执法大长老,由你出面作证,就说你在闭关室外护法时,亲眼目睹老夫的残魂融入柳林体内,还听到我留下的‘遗言’——让柳林继承掌门之位,带领青云宗发扬光大。”

他顿了顿,抬手从怀中摸出一卷泛黄的兽皮卷,正是《青云秘录》的下册——这是青云宗的镇宗典籍,历来只有掌门能持有,如今成了最好的“信物”。“再把这个拿出来,就说这是我传功时一并交给柳林的,算是掌门之位的‘传承凭证’。那些老东西最看重这些虚礼,只要有你的证词、半枚印信和这卷秘录,保管他们一个个服服帖帖的。”

墨尘子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接《青云秘录》,却被柳林侧身避开。他这才想起青云老道的规矩——镇宗典籍绝不容他人触碰,哪怕是自己也不行。墨尘子讪讪地收回手,脸上却笑得更谄媚了:“师兄想得周到!我这就去准备说辞,保证把‘兵解传功’的场面说得活灵活现,让那些长老找不到半点破绽!”

柳林微微颔首,不再说话,转身朝着大殿的方向走去。回廊两侧的海棠树早已凋谢,光秃秃的枝桠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扭曲的影子,如同鬼魅般缠绕在青石板路上。路面上还残留着比武大会时散落的灵草碎屑,被风吹得打着旋儿,最终停在柳林的脚边——那是陆雪儿与其他弟子比试时,不慎震落的“凝气草”,此刻却像是在无声地提醒着他,这场由他主导的骗局,脚下踩着的是多少弟子的信任与性命。

墨尘子紧紧跟在他身后,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地规划着后续的安排:“……等您以柳林的身份坐稳掌门之位,咱们就先拿王长老开刀。他那孙子王浩,上次比武时竟敢对您不敬,正好借机把他贬到外门,再扣个‘修炼禁术’的罪名,把王家在宗门的势力连根拔起!然后再收拾李长老,他丹药房里藏着不少天材地宝,正好拿来给您温养肉身……”

柳林走在前面,玄色衣袍在风中轻轻飘动,脸上依旧是青云老道那种老辣阴狠的表情,心中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墨尘子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淬毒的刀,割着青云宗的根基——这些年,这两人就是靠着这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手段,才把青云宗变成了他们的私人领地。

“对了师兄,”墨尘子突然凑近,声音压得更低,“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林浩’,我已经在他的饭里加了‘蚀魂散’,每天一点点,等他的神魂变得虚弱,咱们再动手夺舍,保管万无一失。到时候我夺舍了他的雷灵根肉身,突破天仙肯定比现在快,以后就能更好地帮你打理宗门了……”

柳林的脚步微微一顿,指尖的金黑流光险些泄露。他没想到墨尘子竟如此歹毒,为了夺舍,竟提前给一个无辜的弟子下慢性毒药。但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模仿着青云老道的语气说道:“做得好。但记住,别留下痕迹,若是被人发现,你自己收拾烂摊子。”

“放心吧师兄!”墨尘子拍着胸脯保证,“我找的是外门最偏僻的伙房,那小子每天都自己带饭,没人会怀疑……”

两人一路说着,很快便来到了大殿门前。大殿的朱红大门敞开着,门内传来阵阵议论声,夹杂着茶杯碰撞的清脆声响。

柳林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情绪压入心底——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背负着两界安危的帝王,也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青云弟子,而是“青云老道”,是那个心狠手辣、掌控一切的掌门。

他缓缓迈步,踏入大殿。

殿内的议论声瞬间消失,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大殿两侧的红木椅子上,坐着青云宗的各位长老:掌管丹药房的李长老,白须白发,手里捏着一串佛珠,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负责外事的王长老,身着紫色道袍,面色阴沉,目光死死地盯着柳林,显然对“掌门继承人”的位置还抱有幻想;还有掌管戒律堂的张长老、负责内门弟子的刘长老……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的表情,有疑惑,有不满,还有几分等待的焦灼。

柳林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主位旁的墨尘子身上。墨尘子立刻会意,上前一步,手持执法剑,高声说道:“诸位长老,静一静!掌门师兄有要事宣布!”

殿内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柳林身上。柳林走到主位前,却没有坐下,而是转过身,面对着众人,缓缓开口——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让声音听起来既带着年轻弟子的清朗,又夹杂着青云老道特有的沙哑,完美融合了“柳林躯体”与“青云残魂”的特质:

“诸位长老,师尊他……已于今日午时,冲击太乙金仙境界失败。”

一句话,如同惊雷般在大殿内炸响。王长老猛地站起身,声音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什么?掌门冲击太乙真仙失败?怎么会……”

李长老也皱起眉头,佛珠转动的速度加快:“掌门修为已达太乙真仙后期,距离太乙金仙只有一步之遥,怎么会突然失败?”

柳林垂下眼眸,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悲伤,声音哽咽:“师尊说,他修炼四百余年,寿元将至,若不能突破太乙真仙,便只能坐化。为了青云宗的未来,他冒险引动天劫,却没想到天劫之力远超预期,肉身被震碎,只剩一缕残魂……”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眼中已满是泪水,却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这是他从青云老道记忆中学会的“表演”,越是悲伤,越要表现得坚强,才能让人心生怜悯。

“那掌门的残魂呢?”张长老急切地问道,“有没有办法……”

“师尊的残魂,已经融入我的体内了。”柳林打断他的话,语气中带着几分沉重,“师尊说,我是神魔同体,是天地间最好的容器,他将毕生修为与掌门之位,以‘兵解传功’之法,尽数渡给了我。他还说,让我继承掌门之位,带领青云宗发扬光大,不辜负他四百余年的心血。”

话音刚落,墨尘子立刻上前一步,手持执法剑,高声说道:“诸位长老,此事千真万确!我今日午时一直在掌门闭关室外护法,亲眼目睹掌门的残魂从密室中飞出,融入柳林师弟体内!掌门还留下遗言,让我辅佐柳林师弟,共同守护青云宗!”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摸出半枚金色的印信——正是柳林交给她的那半枚掌门印信,“这是掌门传功时,让柳林师弟交给我的半枚印信,另一半已随掌门的肉身一同消散,算是掌门之位的传承凭证!”

众长老的目光落在印信上,眼神中满是震惊。那半枚印信上刻着青云宗的图腾,边缘还残留着淡淡的仙元波动,确实是掌门印信无疑。

李长老站起身,走到柳林面前,仔细打量着他的气息,眉头渐渐舒展:“柳林师侄的气息……确实已达地仙中期,且气息中带着掌门的灵力波动,看来‘兵解传功’之事,并非虚言。”

王长老的脸色却依旧阴沉,他盯着柳林,语气中带着几分质疑:“就算掌门传功给你,你年纪轻轻,如何能掌管青云宗?老夫觉得,不如由各位长老共同摄政,等你修为稳定后,再正式继位……”

“王长老此言差矣!”墨尘子立刻反驳,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掌门的遗命岂能违背?柳林师侄虽年轻,却已达地仙中期,又继承了掌门的毕生修为,只要好好融合修为,几十年之内,就可以把修为提升到太乙真仙,而且在我的辅佐下,柳林足以胜任掌门之位!你若再质疑,便是违抗掌门遗命,按门规,当废去修为,逐出宗门!”

王长老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知道墨尘子的手段,若是被冠上“违抗遗命”的罪名,别说摄政,恐怕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颓然地坐回椅子上,不再说话。

其他长老见状,也纷纷低下头,不再质疑。毕竟墨尘子是执法大长老,又有掌门印信和“亲眼所见”的证词,再加上柳林身上确实有青云老道的灵力波动,他们就算心中有疑,也不敢公然反对。

柳林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冷笑。这些长老,看似道貌岸然,实则个个贪生怕死,只要稍微用权力施压,便会乖乖臣服。他缓缓走上主位,坐下时,刻意模仿着青云老道的姿势——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放在扶手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木质扶手,眼神中带着掌控一切的威严。

他如此神态,像极了灌顶传功以后,残魂融入自己的真灵,自己也会无意间学会一些残魂的日常习惯,这种举动在所有人的眼中,他刚才说的话就又跟着真实了几分。

“诸位长老,”柳林开口,声音已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师尊的遗命,我不敢违背。从今日起,我正式继承青云宗掌门之位。墨尘子长老依旧担任执法大长老,辅佐我处理宗门事务;李长老继续掌管丹药房,需尽快为宗门弟子炼制一批‘凝气丹’;王长老……”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王长老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意:“你孙子王浩,上次比武时对我不敬,按门规,当贬为外门弟子,面壁思过三年。你身为长老,教子无方,罚你闭门思过一月,期间不得干预外事。”

王长老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愤怒,却在看到柳林冰冷的眼神和墨尘子手中的执法剑时,最终还是低下了头,声音沙哑:“……遵掌门令。”

柳林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其他长老各司其职,不得有误。即日起,宗门进入‘闭关期’,所有弟子不得擅自离开宗门,外门弟子需每日增加两个时辰的修炼,内门弟子需每月向丹药房缴纳十株灵草,炼成丹药之后再返还,以备战将来的‘宗门大比’。”

这些命令,看似是为了宗门发展,实则是柳林为了掌控宗门而设下的手段——限制弟子离开,是为了防止消息泄露;增加修炼时间和缴纳灵草,是为了削弱各长老的势力,将资源集中在自己手中。

众长老虽心中不满,却也不敢反驳,纷纷起身行礼:“遵掌门令!”

柳林看着众人躬身行礼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这场“掌门继位”的大戏,终于落下了帷幕。他成功伪装成“青云老道”,借助墨尘子的信任,坐稳了掌门之位。

但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墨尘子的信任如同薄冰,只要有一丝一毫的破绽,便会瞬间碎裂;王长老、李长老等人也绝非真心臣服,只是暂时被权力压制;还有那个被墨尘子下毒的外门弟子林浩,那个还在思过崖(实则被他安排在中千世界)的陆雪儿,以及远在主世界的天魔之患……

前路依旧漫长,危机四伏。

柳林缓缓闭上眼睛,识海中,清雪、鬼母等人的身影渐渐浮现。他们还在中千世界整理资源,研究功法,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指令。

“等着吧……”柳林在心中默念,“用不了多久,我便会彻底掌控青云宗,集齐足够的力量,回主世界,斩天魔,守我两界河山!”

大殿外,阳光渐渐西斜,将回廊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场由他主导的风暴,已在青云宗悄然拉开序幕,而这场风暴,终将席卷整个玄元界,甚至波及到遥远的主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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