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磬双眼微眯,眼缝骤然缩成两道狭长的弧线,那里面翻涌的危险光芒,如同蛰伏在深渊中的猛兽终于露出了獠牙。
身为大宗师级能力者,无论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都是站在金字塔尖的绝对强者。
放眼天下,绝大多数泰斗级人物早已不问世事,潜心修行,因而大宗师便成了这世间秩序的实际掌控者,一举一动都足以影响一方格局。
而白磬,即便是在群星璀璨的大宗师行列里,也算得上是最顶尖的那一拨战力。
他的实力深不可测,一手奠定了白家在自然教会中的显赫地位,自身更是教会里举足轻重的核心人物,跺跺脚便能让整个雪域高原抖三抖。
常年身居高位,让他身上自然而然地沉淀出一种独属于上位者的威严。
那是一种无需刻意显露,便足以让人心生敬畏的气场,如同无形的枷锁,约束着周遭所有人的言行。
这威严是他权力的象征,是他地位的基石,绝容不得半点冒犯 —— 谁要是敢捋虎须,谁要是敢挑战他的权威,等待对方的,必然是最凶残、最彻底的反击,连一丝转圜的余地都不会有。
可今天,就在这自然教会的主场雪域高原,在他白磬亲自坐镇的昆仑山脉凉风之山内部,短短一天之内,他竟然接连遭遇了三次打脸。
白镜身死,是对他培养计划的公然嘲讽;张玉汝两次拒绝,是对他权威的直接蔑视;而此刻这道突兀的灵光,更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试图颠覆他定下的结局。
要知道,过去整整百年,他被人如此折辱的次数加起来,恐怕都未必有今天这一日多。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从心底喷涌而出,顺着血脉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周身的空气都开始微微震颤。
大宗师的面子就如此不值钱?他白磬的威严就可以被这般肆意践踏?
杀人的念头如同疯长的野草,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但他终究是活了漫长岁月的老怪物,强行压下了瞬间的冲动。
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弄出这般动静,甚至可能救下张玉汝的存在,实力必然不在他之下,说不定是那些隐世多年的大宗师,或是其他势力深藏的底牌。
在没摸清对方底细之前,轻举妄动绝非明智之举。
“是哪个藏头露尾的鼠辈?” 白磬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钢锥,刺破了凉风之山的沉寂,在山谷间反复回荡。
那声音里听不出太多的怒意,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仿佛只要对方敢现身,便会立刻迎来雷霆万钧的攻击。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死死锁定着那道灵光升起的方向,周身的气势悄然攀升,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白磬的质问在空旷的凉风之山中回荡许久,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仿佛那道突然出现的灵光只是山间雾气凝结的幻象,又或是某位强者故意为之的戏耍。
与此同时,从张玉汝身体中升起的那道灵光愈发璀璨,它像一位温柔的医者,用细腻而强大的力量不断滋养着张玉汝濒临破碎的躯体。
那些早已碎裂成粉末的骨骼在灵光的包裹下,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聚合、生长;断裂的经络如同被春雨滋润的藤蔓,缓缓舒展、连接;就连那些坏死的五脏六腑,也在灵光的修复下渐渐恢复了生机。
张玉汝原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气息,也随之一点点变得平稳、有力起来。
“视本座为无物吗?” 白磬见状,心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一声冷哼如同平地惊雷,在山谷中炸响。
他抬手一挥,一道银色的光束便从指尖射出,起初那光束细如发丝,可在飞行的过程中却以惊人的速度不断扩大,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变得如同小山一般粗细。
远处的丁璎珞躲在岩石后面,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她能清晰地看到,那道银色光束的表面布满了无数如同蝌蚪般游动的符文,这些符文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显然蕴含着极为高深的封印术。
白磬这随手一击,看似简单,实则霸道无比。
这封印术乃是他压箱底的绝学之一,一旦被光束接触到,无论是什么物体,都会被强行剥离当前的空间,如同被放逐到无尽的虚空之中,彻底与周围的一切失去联系,永世不得归来。
他本以为,这一击足以将那道不知天高地厚的灵光连同张玉汝一起彻底抹去,让这场闹剧就此落幕。
然而,当那道蕴含着高深封印术的银色光束接触到那道灵光时,却发生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也没有能量的爆炸,银色光束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之中,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激起。
那些看似神秘强大的符文,在接触到灵光的瞬间便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白磬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原本凶狠的目光重新变得清澈起来,只是这清澈之中,多了几分前所未有的慎重。
他死死地盯着那道灵光,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很清楚自己这道封印术的威力,即便是同等级别的大宗师,想要接下也绝非易事,更别说像这样轻松化解了。
这道灵光背后的存在,实力恐怕远超他的想象。
他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一切,那道灵光不仅能修复张玉汝的身体,还能如此轻易地化解他的攻击,绝非凡物。
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让他不得不收起了之前的轻视,摆出了全力以赴的姿态。
与此同时,在张玉汝的意识海洋里,原本已与天地自然相融、即将沉入永恒沉睡的他,正准备就此长眠,不再被世间纷扰所困。
可就在这时,一道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猛地将他从混沌边缘拽了回来:“小子,醒醒,别睡了。”
张玉汝像是被人从美梦中硬生生拽醒,意识里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颇有些起床气地抱怨道:“哥们都死了,就不能让我好好睡一觉吗?” 他现在只想彻底放松,把所有的恩怨情仇都抛在脑后,安安静静地结束这一切。
或许是他这带着几分痞气的反应太过有趣,那道声音的主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意识海洋里回荡,带着一种爽朗又通透的感觉。“你小子,想死还早了点。”
这笑声如同惊雷,让张玉汝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了大半。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
自己不是应该已经死在白磬手下了吗?怎么还会有这样清晰的意识交流?而且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请问你是?” 张玉汝满脸疑惑,眼神里充满了不解。
就算是回光返照,也不该冒出这么一个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啊。他努力在记忆里搜寻,却完全想不起自己认识这样一号人物。
老头捋了捋自己雪白的胡须,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元天成。”
“咳咳咳……” 张玉汝像是被人狠狠呛了一口,在意识海里剧烈地咳嗽起来。虽说在意识里咳嗽这事本身就够奇怪的,但和 “元天成” 这三个字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他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元天成!这可是整个神州国家喻户晓的名字,是站在能力者金字塔顶端的泰斗级存在,更是北斗院的院长!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意识海里?这简直比他能从白磬手下活下来还要离谱。
张玉汝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位传说中的人物,为什么会突然找上自己,还在自己即将彻底消亡的时候把自己唤醒。
无数个疑问在他脑海里盘旋,让他一时间忘了身处何地,也忘了自己刚刚还在生死边缘挣扎。
这实在不能怪张玉汝如此大惊小怪,元天成这个名字,简直是伴随他成长的传奇符号。
自他懵懂初识能力者世界起,便无数次从长辈口中、从典籍记载里听到这个名字,每一次都伴随着无尽的敬仰与赞叹。
元天成与泰山府主郑一,堪称神州国的两大支柱,是公认的最高战力。
放眼整个世界,两人的实力也稳稳排在前十之列,甚至有好事者将他们归入前五的行列。
在这个个人伟力足以撼动山河、近乎能决定一切的世界里,实力与权力向来是划等号的。
元天成或许素来淡泊名利,极少动用那份属于他的权力,可只要他那深不可测的力量还在,便无人敢有半分觊觎之心,属于他的权柄便永远稳固如初,无人敢窃。
这位举世闻名的泰斗,此刻竟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的意识海里 —— 这份震撼,丝毫不亚于西方世界里传说中的真神降临。
要知道,“泰斗” 不过是神州国对第七阶能力者的称谓,在世界上的大部分国家,站在能力者顶点的这一群人,早已被视作在世神明。
神明临凡,无论做出何等夸张的反应,似乎都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这位如同神明般的存在,看样子还是专程为自己而来。
张玉汝的意识在这一刻仿佛被冻结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 “元天成” 这三个字在反复回荡。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更离奇的幻觉,毕竟,这样的场景太过梦幻,梦幻到让他不敢相信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一个是即将在大宗师手下殒命的小人物,一个是如同神明般的泰斗,两者之间本该有着云泥之别,可现在,这位高高在上的泰斗,却降临在了自己的意识深处。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半点声音。巨大的震撼让他一时间忘了思考,忘了询问,只能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元天成静静地看了片刻张玉汝那副震惊到失语的模样,便不再继续耽搁。
他周身的灵光微微晃动,显然还有其他要事缠身,不能在此处耗费过多时间。
“长话短说,” 他开口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沉稳,“你爷爷姜南云曾经在我这里有份人情,他把那份人情用在了你的身上,希望我在你真正遭遇危机的时候救你一次。”
听到这话,张玉汝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默默地垂下了眼帘。
一位泰斗级存在的人情,其珍贵程度简直难以用言语来衡量。
那是足以撬动一方格局、改变许多人命运的分量。
如果当初姜南云把这份人情用在他自己身上,或许那些曾经让他焦头烂额的困境,那些让他辗转反侧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他的人生轨迹可能会是另一番模样。
可姜南云没有那样做,他将这份沉甸甸的人情,毫不犹豫地留给了自己。
这份跨越时空的守护,让张玉汝的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酸涩与暖意交织在一起,翻涌不息。
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说得再多,也无法表达出他内心的复杂感受。行动才是最有力的证明,或许只有将来用实际行动去做一些事情,才能不辜负这份深藏的厚爱吧。
张玉汝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原本因濒临死亡而沉寂的心湖,此刻又泛起了层层涟漪。
外界的白磬终究是顶尖的大宗师,他全力催动自身力量,硬生生撕裂了元天成留下的那一点灵光所形成的防护,一步步逼近张玉汝的身躯。
他眼神冰冷,抬手便要彻底终结这个屡次挑衅自己的小子,指尖凝聚的力量足以让山峰化为齑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原本倒在地上、气息全无的雨萱身上,突然出现了诡异的变化。
她的身体像是被按下了时间倒流的按钮,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破碎的衣物变得完好如初,甚至连散落在周围的发丝都重新回到了她的发间。
不过顷刻之间,雨萱便恢复了生机,仿佛之前的死亡只是一场幻觉。
她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拦在了白磬身前。
白磬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耐,这种小角色,他本想随手便打发掉。
可当他挥出的手掌即将触及雨萱时,却感觉一股奇异的力量传来,自己的身躯竟被对方牢牢锁住,动弹不得。那力量看似不强,却如同最坚韧的锁链,让他这位大宗师都难以挣脱。
恰在此时,笼罩着凉风之山的厚重云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开,向着四周退去。
刹那间,漆黑的天幕豁然开朗,无数璀璨的群星出现在天空之上。
那些星星密密麻麻,多得仿佛要将整个天空填满。它们有的明亮如钻石,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有的则带着淡淡的蓝、红、黄等色彩,如同镶嵌在黑丝绒上的宝石。
无数的星光从天际洒落,汇聚成一条条银色的光带,这些光带相互交织、缠绕,逐渐形成了一片浩瀚无垠的星河。
星河在天空中缓缓流淌,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其中的每一颗星星都在闪烁,每一缕星光都蕴含着磅礴的力量。
有的星光如同奔腾的骏马,在星河中肆意驰骋;有的则像温柔的流水,缓缓漫过天际。整个天空都被这片星河照亮,连远处的昆仑山脉轮廓都清晰可见,凉风之山的每一寸土地都沐浴在这璀璨的星光之下,显得神圣而庄严。
在这片宏伟的星光星河映照下,白磬突然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般,开始快速消散。
他凝聚在指尖的力量瞬间瓦解,周身的气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瘪了下去,连那股属于大宗师的威压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试图调动力量反抗,却发现自己像是陷入了一片温柔而强大的泥沼,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再聚集起一丝一毫的力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力量在星光中一点点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