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岁的时候,李望已经是太医院的一把手了,正值壮年。
要是不出意外,离他致仕还有二三十年,他未来还有大好的光景,光明的前途正开始。
虽然这个官职品级不高,但作用大。
人吃五谷杂粮,就没有不生病的,谁生了病都要看大夫,他这些年不断的钻研,早些年常年各处走动,当游医,一走就是十年,这十年里收获颇丰。
名声也响遍大江南北。
五十岁这年,李望已经在太医院院使这个位置上坐了十年,这十年,他不止医术更精湛了,也把太医院发扬光大了,这十年内太医院不断的进来新的苗子,各个都有天赋,假以时日,在医术上必定不凡。
他也给太医院找到了一个接班人,并收了他做徒弟,这些年的医术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因此,他在五十岁这一年去跟皇上请辞,说要云游四方,这十年他待在宫里,看过的病症终究没那么多,想要去各地看看疑难杂症。
皇上爽快的答应了。
李望离开了他干了十年的太医院,不日背着行囊带着随从出了京城。
回头看着京城的大门,他不由想起自己还小的时候,是怎么踏上这步路的,思绪开始远离。
……
李望被周果捡到的时候,比李来大点,或许是灾难太过触目惊心,他不像李来一点印象都没有。
小小年纪的他始终记得他娘躺在那里的场景,怎么叫都不答应,面色开始变黑变紫,身体开始发臭,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该何处何从。
就在这时候的,周果从天而降,将他带走了。
对那个时候的李望来说,周果的出现就像是一道光,将他从黑暗中拉了出来。
他跟李来成了周家人,跟李氏一个姓。
刚开始的时候,他是放不开的,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周家人说话,连带着李来也的怯生生的。
后来慢慢的,他才开始说话。
周家光景是真的好,所有的孩子都能上学,即便他那个时候不知道能读书上学堂意味着什么,但也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为整个村里,只有他们家的孩子能上学,甚至是家里所有的男娃都能上学。
他成日里跟着进进出出,干干活,日子过的平平淡淡。
直到后来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个白胡子老爷爷,一手厉害的医术将快要见阎王的周家小叔给拉了回来,李望由此而生敬佩之意,心向往之。
他不由想到他那个在记忆中已经模糊了的娘,他当初要是有这样的本事,或者是遇到一个这么厉害的人,那岂不是就不用死了?
还有李来的亲娘,那么那么多人的娘,孩子,都能活。
他想学!
李望自此找到了人生方向,他不想跟哥哥弟弟们一样,在学堂里学什么之乎者也,他觉得一点用都没有,还不如学点真本事在身,起码还能救人。
但是要怎么才能跟着老大夫学医术呢?
他首先想到的是周果,这个本事极大的姐姐,好像任何事在她面前都不能叫事,眼珠子一转,就能找到解决的法子。
他想了好几天,还是找上了她,跟她说了自己的想法,说的时候有些忐忑,毕竟他觉得这真的不算是懂事了,人家老大夫,刚救了小叔,本事极大,德高望重的,怎么来一趟就被家里的小子看上了,要跟着学医。
给人添堵。
哪想到周果并没有责备她,只问了他两遍,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选了这行就不能回头了。
他很坚定的点头,无论如何,他就是要学医,要救人。
姐姐是真厉害,死皮赖脸终于让老大夫把他带走了,虽然没有收为徒弟,但徒孙也不错了,他不挑。
他就这么离开了家,跟着老大夫到了边关。
边关是真冷啊,比苍山村要冷太多了,即便他穿了棉衣棉鞋,也冷的受不住,手脚成天没知觉,没多久就长了冻疮,后来烂了。
师父好几次问他,后不后悔,要不要回去。
李望都坚定的摇头,小小的人虽然医术不会,但帮着打下手,递递东西还是可以的。
他会慢慢的学医术,会一点点的什么都会,最后跟师兄们一样,能去救治伤员。
师父见他小小的人,都这样了,学医的念头还是那么坚定,终于决定收了他,“小小年纪,有这份心气,纵使天赋不好,也会有一番成就的。”
李望高兴坏了,这就证明,他已经跨进了学医的大门了,只要他努力,一定可以的。
从此,他比谁都努力,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一天都不歇,哪怕周大仓就在军中,他也没有去看过,一个是没空,一个是不想让其他人看扁,怕他们说自己能进来,是因为走了后门的缘故。
第一次上前线,他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的,师父师兄跟他说过无数次前线的情景,断臂残肢随处可见,还有肚子破了肠子跑出来的……
即便做足了这样的准备,第一次上战场的李望,见到刚从战场上被抬下来的伤兵时,还是没忍住,吐了出来。
他看见了脑袋上那白花花的东西……
这一次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一进营地,下意识就要吐,但即便胆汁都吐出来了,他还是没有放弃,一遍又一遍的进营地,看的多了,就习惯了。
等能进入营地不吐,他就能帮忙了,一开始只能在一旁打下手,后来慢慢的,人手不够用,他见他们叫的可怜,开始试着处理一些不严重的伤口。
师父在一旁看的暗自点头,手脚还算麻利,也能吃苦,只要能耐得住这样的冲击,进入大夫阵营的帖子他算是拿到了。
上了手后,李望就进步的快了。
短短一年的功夫,在处理断胳膊断腿的伤员时,已经眼不斜手不抖了,跟师兄们一样麻利。
从此后,李望更努力了,除了治疗伤员,就是背药材看脉案,跟在师父身边学,连吃饭的功夫都是挤出来的,更别说其他的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小孩童渐渐长成少年的模样,医术也有了质的飞跃。
……
他离家多年第一次回家,是在很多年后,那个时候徐家已经坐稳了江山,天下稳定,没了那么多伤员,他也有空回家了。
看着家里人惊喜的样子,听着他们的抱怨,李望渐渐湿了眼眶,没想到离家那么多年,他们还记得他,一点都没生分。
后来,家里给他娶了媳妇,他生了孩子,他这个时候的医术已经小有所成了。
每年花半年的功夫在外面游历,半年的功夫在京城医馆坐堂,等到三十岁那年,顺理成章的进了太医院,而这一待,就是二十年!
五十岁的李望放下车帘,挥了挥手,马车离开了京城。
五十岁还正当年轻,要是跟老爷子活到一个岁数,他还能活三十年,比在太医院年成还长。
未来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