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里的书桌上还算整齐，左右两边各堆着一摞书，看样子像是不久前刚被人翻阅过。
墨燃刚才的注意力全都在楚晚宁身上，没有留意书桌上的东西，也就那本意外掉落的书让他惦记了那么一会儿。
这会儿又看到这些书，墨燃好奇地翻阅了几页，发现大多是魔文，他翻阅了一会儿猜到这是本讲魔界药物的书。
墨燃知道楚晚宁博学多识，看到这些书倒也没觉得奇怪，唯一让他想不通的是——不过是几本有关魔界药物的书而已，楚晚宁干嘛要把自己关到暗室里偷偷摸摸的看？
墨燃越想越觉得好奇，忍不住坐下来，一本本翻阅下去。
他虽然能勉强认出些魔文，但能看懂的还是很有限，只能大概看出这都是些有关魔界药物、术法的记载，更多的像是魔界药物的图谱，里面画着一些墨燃从未见过的植物。
看到最后一本的时候，墨燃终于发现了一点儿不同——他手中的这本格外的破旧，像是被人翻阅了很多遍。
墨燃随便翻了几页，发现有一页有些奇怪，书页上有几处皱皱巴巴的痕迹，像是水滴上去留下的痕迹，这页上画着一朵奇奇怪怪的花，看着像是荷花，却比荷花多了几瓣，且通体漆黑，还有些触须垂落下来，张牙舞爪的，只看一眼就让人觉得格外不舒服。
墨燃盯着那花看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朵花看着有些眼熟，像是什么时候见过似的。
他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旁边的注释上：
“八苦长恨花，见天不活，见地不活，唯有人心可栽养之。此花需以心头血浇灌，再以魂魄一片，植入人心，可无限放大被植入之人心中的恨怒怨憎，泯灭其所有的温暖回忆，放大其对花主的感情。借此，可以操纵被植入之人，为己所用。”
短短一段话，看的墨燃心头发凉——楚晚宁为何会研究这些？是谁中了这么恶毒的花？
潜意识里，他觉得楚晚宁不会去害人，研究这些只能是为了别的什么人。
随即，他想起那句令他耿耿于怀的“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来，他一直以为藏在楚晚宁心底的人是薛蒙，但此时，前世今生的经验告诉他，不会是薛蒙。
那还有谁？是什么时候？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占据了楚晚宁心里的一角？
墨燃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书页，种种情绪在心头翻涌不止，他一时间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心中乱成了一团麻。
楚晚宁睁开眼，一时有些迷糊，他明明记得自己在暗室看书，怎么醒来却在自己的卧房里？
随即，他心中一惊——会把他抱到卧房睡的只有墨燃！想起自己睡着前在看什么，楚晚宁一把掀开被子，随手抓了件衣服，一边披衣，一边向门外走去。
待看到墨燃呆呆的坐着，桌上正是那本记载了八苦长恨花的书，楚晚宁只觉得刚才还疯狂跳动着的心脏瞬间静止了，脑子里只剩一片空白。
许久，楚晚宁终于回过神来——墨燃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即使看到这些，最多是有些好奇，肯定不会跟自己想到一处去。
“墨燃？”楚晚宁深吸了口气，异常的心跳终于缓缓平复。
“师尊？是谁中了八苦长恨花？”墨燃有些恍惚的问道。
楚晚宁好不容易才平复的心绪再起波澜，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墨燃的称呼，他知道自己不善说谎，又实在怕露馅，想了下，只好半真半假的回答道：“是为师……不，是我的一位故人。”
“我认识他吗？”
意外的，墨燃没觉得愤怒，只觉得心底有些空落落的。
楚晚宁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墨燃不可能知道踏仙君的存在，但偏偏他们又是同一个人，他怕墨燃究根追底，只得回答道：“不认识。”
“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吗？”
楚晚宁一时有些恍惚，重要吗？当然重要，那是前世为数不多的给过他温暖的人，是他唯一心动过的人，是跟他纠缠最深的人，是他想救而没能救回的人，也是他愧疚最深的人。
明明那人就是眼前人，偏偏他什么都不能说。楚晚宁盯着墨燃执拗的双眸看了好一会儿，才下定了决心似的点了点头。
看到楚晚宁点头的动作，墨燃只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碎了，那东西化作无数根荆棘狠狠的扎进心脏里，疼的他几乎不能呼吸。但他还是自虐似的问道：“你丢了的那半个地魂跟他有关系吗？”
楚晚宁震惊的看着墨燃，他一直知道墨燃很有悟性，却没想到墨燃居然能想到这一层。
他不想让墨燃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再说，现在一切都还未发生，他也不会让前世的悲剧再发生，那就更没有让墨燃知道的必要。
“跟他没关系，他……我没能救回他。”
想起前世的踏仙君，楚晚宁几乎要被那蜂拥而至的悲伤、自责、无奈湮没，恍恍惚惚中，唯有一个念头格外清晰：这一世，他一定会护好墨燃。
不知为何，墨燃突然想起了他曾经跟师昧的对话，想起了那个跟师昧相似的、楚晚宁的故人，墨燃很想问一问：你说的那位故人就是跟师昧长的相似的那个吗？可他终究没敢问出口。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跟楚晚宁告的别，他只知道自己很难过，尤其是看到楚晚宁为故人伤怀的神色后，更是难过的无以复加。
他开始嫉妒师昧，甚至有些怨恨的想，重活一世，为什么还要有一个师昧呢？要是从来都没有过师昧就好了。
是啊，没有师昧就好了，墨燃模模糊糊的想道。
没有师昧，前世他不会跟楚晚宁反目，说不定，他还能跟楚晚宁好好的相处，像他曾期待过的那样。
没有师昧，今生他也不会看到楚晚宁为别人难过，或许，今天的一切也根本不会发生，他甚至不会知道世间还有一个让楚晚宁那么牵挂的人……
前世今生，墨燃第一次对师昧产生了难以抑制的嫉妒与恨意。他知道这不对，却怎么都无法遏制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