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树影婆娑,一行队伍最终在小镇找了一家歇脚的客栈。
客栈的院子中央数十张桌子,赵子重和郑将军的带领下,众人都在院子中吃些酒水,其中一张桌子眼下只坐着冉萌,小粟子和影子。
小粟子率先开口。
“影子大哥,冉萌,我们喝一杯吧,就当是为公主及笄也为公主祈福,祝愿公主早些醒来!”
影子笑着举杯,原本这张桌子上坐着茉莉,商正和顾尘卿的但是茉莉因为要照顾公主所以就不下来了,商正因为身体不适,只简单开了场,就回去了,顾尘卿也因为心中有事,想要在睡前瞧瞧公主,所以就去了眼下在客栈二楼的赵善歇脚的屋子门口。
所以眼下就只剩下他们三个。
影子看向冉萌,他知道他是十分珍惜这段友谊的,毕竟难得是两个志趣相投的少年人,但是眼下冉萌拉不下面子,所以不为所动!
“冉萌,举杯啊!”
影子从中斡旋!
“我才不,,,”
桌下,影子戳了戳他,低声在他耳边说道:
“公主迟早是要醒来的,眼下又都是陛下的人,你难道要当众打陛下的脸面吗?这样将来都要算在你主子的头上,你难道要断送你主子的前程?”
冉萌其实想要大喝一声
‘狗屁!,他们主子才不在意什么官职!’
但是冉萌却不能,因为他知道影子虽然没有点名,但是他却知道主子是最在意公主的,眼下的确如影子所说,这里已经全都是赵子重的人了,他的确应该谨慎些!
是以,冉萌即便心中再有不满,却只能忍下委屈!
小粟子看着冉萌也端起来酒盏,脸上露出一抹笑来,从怀中拿出,今日在镇子上买的饴糖,放到了冉萌面前,这略显讨好的动作,让冉萌也不好再端着。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冉萌为自己下一刻打开牛皮纸包裹的饴糖带子,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影子看着两人化干戈为玉帛低头一笑,周围是一片欢笑之声,他抬眼看向二楼那间长着灯的房间。
顾尘卿站在门口,抬手敲了敲房门。
“谁?”
茉莉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
“我,顾尘卿,我想来看看殿下!”
“进来吧!”
顾尘卿推门进入,顾尘卿看着十分简单,房间中间放着一个小小的桌子,桌子边上放着两张凳子,然后就是遮挡床榻的屏风。
顾尘卿脚步停在屏风之外,屏风粗陋,什么都看不到。
“公主,眼下如何了?”
茉莉从里面走出来,她猛然一惊,这个男人什么时候消瘦至此了,之前他看到的从来都是带着满脸笑意,总是精神焕发,从来都是公主不苟言笑,看上去似乎要拒人千里之外,于是茉莉问了句驴头不对马嘴的话。
“顾大人,你没事吧!”
顾尘卿,只是稍稍抬了下眼睛,随后又看向屏风之后,摇了摇头。
“不如,你进去看看公主吧!”
茉莉看着他这模样,心中也实在不好受。
“多谢!”
顾尘卿来不及说出客气的话,直接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茉莉原本想要坐在桌边,但是一想,他一定也有许多话要说,眼下距离京城很近了,不出两日就要到京城,只怕到时候见面的时间就更少了,于是茉莉打算出去透透气。
吱呀的房门开合声后,房间归于安静。
顾尘卿看着躺在床上,人已经消瘦了一圈,尚未靠近,喉头已然哽咽,他缓缓坐下,床边放着,茉莉打来的清水,他们都知道公主是个极其爱干净的人。
顾尘卿,看着赵善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掌,纤细而干净。
顾尘卿缓缓做到床边,接着是帕子在水盆洗漱的声音。
顾尘卿看着赵善躺在床上的面容平静而安稳,他艰难牵出一个嘴角。
顾尘卿拉过赵善的手掌,指尖微凉。
“怎么这么凉啊,謇謇是不是又忘了将披风穿在外面了,别看现在这个季节,夜里头还是冷的!”
顾尘卿双手将赵善的手掌捂在手中,似乎是什么稀世珍宝一样,让他微微颤抖。
“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明明我有我在,那砖头,石子那般锋利,你如此娇嫩的手掌,一定疼坏了吧,,,,,”
顾尘卿再也安奈不住心中的酸涩猛然间喉头上下滚动了数下,烛台下他眼神中闪着光亮,十分倔强!
顾尘卿将她的手掌松开,小心翼翼的擦拭,即便是指甲间都小心照顾着。
“你如此不爱惜自己,就算是太子殿下知道了恐怕也要怪我了!”
顾尘卿抬眼,扯起一抹倔强的笑来。
“不说那些了,今晚是你的及笄之礼啊,可惜了,眼下不是在皇城里,所以办得有些简陋了,你若是醒了,只怕会觉得委屈,不过这样简陋也着实是委屈了你!”
顾尘卿再次去洗漱帕子,但是在他转头间却没发现,刚刚擦拭过的手指微微铮动了一下。
茉莉听着房间内,顾尘卿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什么,她打开沿着外面的窗户,看向楼下正在把酒言欢的一行人,心中也是酸涩非常,对于公主眼下不肯醒来,她似乎是有些庆幸的,她期待公主及时醒来,但是醒来若是见到一切都物事全非了,到时候她又会怎么做,茉莉第一次觉得要是陛下没有死在下面,即使闹了个天翻地覆但是他能回来,这样对公主而言,或许会更公平些呢!
但是茉莉知道不会了,因为他们在废墟中扒出了他的遗骸!
茉莉知道这件事很荒唐,即便顾尘卿和商正同时将事情跟她说了清楚,但是茉莉依旧觉得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门外是把酒言欢的场面,门内是空寂的房间,商正拿着自己写好的纸张,再次一团扔了出去,他不到该怎么面对公主,想要现在就写诀别书,但是却总是有诸多话,却写不明白,他知道,从废墟里面出来,他已经没有资格再留在公主身边,遑论他的心思早已被戳破了!
商正,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卑鄙的一个人,他期盼着公主醒来,即便是用他的生命交换,但是眼下就算是他死上一千次都没办法换她立刻醒来,竹枥说她是伤心过度,只能自己化开心结!
商正高兴着,公主还能醒来,但是若是公主醒来,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商正为自己的自私而不齿!
他应该为公主祈祷的,但是眼下他却做不到了,他乱了,他的心乱的一塌糊涂,甚至难以遏制!
他听着外面的觥筹交错之声,心中已经乱成一团!
“殿下,求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商正痛快的趴在桌子上!
月色是公平的远在小镇的月光也照在了皇城的永辰宫,永辰宫的太后,还没有歇下。当日同赵敬赢摊牌后,赵敬赢虽然还是不愿接受但是却给了她最大的尊重,眼下她的一应用度和伺候的宫人并未增减,一切都由她自己的心意。
太后眼下坐在永辰宫的廊檐下,盯着天上的月色,她叹了口气。
“太后娘娘,眼下大事已平,怎么叹气起来了?”
落雁站在她的身边开口。
“今日是善儿的及笄之日吧!”
落雁点了点头。
“正是呢,皇后娘娘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等公主回来之后给她补办一场,不能委屈了公主,说起来皇后娘娘能容下公主,实在慈爱!”
太后点了点头,缓缓起身,落雁上前搀扶,却被太后制止了。
“是啊,她是个纯善之人,哀家也有愧于那孩子,也想让她今后的日子能舒舒服服的。”
太后看着池塘中的鱼儿,开口道。
“太后娘娘自然是疼爱公主的,公主能有您的垂怜,想必也不会觉得委屈!”
落雁开口。
“你当真这么觉得?”
太后看向她。
落雁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低下头。
“哀家知道,这么做,会让她心中生怨,但是哀家没办法,我从前没办法,只能对不起怀远,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哀家不愿自己的孩子,口口声声叫别人母亲,终生不知道我,我才是他的生母!”
太后眼中充满了不可一世。
落雁看着太后,太后今晚似乎很不一样!
“凭什么他们要如何就如何,凭什么他们将一对苦命鸳鸯生生拆散,我和王爷才是挚爱之人!”
说到最后,太后甚至全身微微战栗,声音低低的却又像是在用灵魂声嘶力竭,甚至丝毫不在意边上还有一群宫人在侧。
落雁忙支撑住太后,生怕她有什么好歹,边上的公公也忙带着一众宫人退下。
“太后娘娘,您可要保重身子啊!”
落雁忙给人顺着背。
太后闭着眼睛,情绪在她的安抚下缓缓平静下来,她即便是闭着眼睛却倔强的抬着头,头顶的凤冠环佩丝毫没有晃动,仪态规整的像是焊在头上一般!
“哼,哈哈哈,哈!”
太后缓缓睁开眼,她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低沉沉的冷笑来,落雁从未见过太后这样,但是她却只能陪在边上,此刻她似乎从太后的只言片语中窥伺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皇家秘辛!
“哀家,没事,哀家眼下让自己的儿子,让我最爱的男人的儿子,坐上了皇位,哀家自然痛快!”
太后下巴扬的高高的仿佛在和什么无形的东西炫耀着自己赢得的胜利一般。
“哀家痛快的不得了!”
“哈哈哈,,哈哈哈!”
整个永辰宫都回荡着太后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