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盖勒住汗透的战马，玄色披风下的手死死攥着父亲王允的送给他的佩剑，剑鞘上的夔龙纹被指节捏得发白。
“将军，一千士卒已列队！”
刘义的嘶吼混着风里的血腥味撞过来。
王盖抬眼，城门楼上飘扬的“郭”字大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眶生疼。
就是那旗下的人，与李傕一同攻破长安，将父亲杀害，曝尸三日。
“擂鼓！”
他拔剑出鞘，寒光劈开暮色，“攻城！”
第一通鼓响震得地动山摇。
鹰扬军的甲士扛着云梯冲向城墙，竹梯架在护城河上，溅起的水珠混着血水在石板上凝成暗红。
郭汜的西凉军显然早有防备。
“放箭！”郭汜粗哑的吼声从城楼上传来。
密集的箭雨如黑云压下，穿透甲胄的噗嗤声此起彼伏。
王盖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手提拔的亲兵赵五，被三支箭钉在云梯上，那小子脸上还带着要为“王公报仇”的狠劲，眼睛却已经瞪得涣散。
城楼上忽然泼下滚烫的热油，蒸腾的白雾里立刻响起凄厉的惨叫，冲在最前的二十多个甲士瞬间被浇得皮开肉绽，云梯上的人被烫得脱手坠落，摔在城下的尸体堆里发出闷响。
“撞车！用冲车！”王盖红着眼嘶吼。
数架裹着铁皮的冲车停在了城门前桥上，周遭倒了一片中箭的士卒。
张益指挥的玄甲骁骑奔走，用他们精准的骑弓进行压制射击。
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般遮蔽了天空，狠狠钉在城垛、盾牌和人体上，守军被压制得抬不起头。
刘义亲自领队，带上五十甲士，高举盾牌防御箭矢，搬开袍泽尸体，终将冲车被推到城门下，木杆撞击铁门的巨响震耳欲聋，却只撞出零星的木屑。
城门内忽然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郭汜竟在门后加了三道铁锁，还堆了半城门的沙袋。
“将军，这门撞不开啊！”
王盖听着一向勇猛的刘义，此刻口中传来的颤声，知道这霸城门从外面是打不开了。
“撤！！！”
“鸣金收兵！！！”
第一波攻势在发起进攻在半个时辰后溃败。
退回阵中的鹰扬军只剩下不到六百，护城河的水面被鲜血染红，断裂的云梯残骸漂在血水里，像一截截折断的骨头。
王盖望着城楼上西凉军嚣张的叫骂，喉间腥甜翻涌，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打这种规模的攻城战，压力巨大！
第二日天未亮，王盖发起第二次进攻。
投石车已经运送到城墙前，云梯也搭建好三座。
投石车先压制城头，再派死士扛着土石去填护城河。
投石机打出的石弹上绑紧上柴草，柴草里混着火硝，点燃的瞬间腾起火光，打到城墙上浓烟呛得城楼上的西凉军睁不开眼。
五百名死士踩着尚未干涸的血水，背着土石投到护城河中。
两个时辰过去，终于堆出三条道路，容许云梯通过。
“就是现在！”王盖挥剑前指。
庞大的云梯在王盖的下令下缓缓前进，不知倒下多少士卒，终于靠近了长安城头！
秋风卷着尘土扑在长安城西的雍门上。
城墙垛口后，西凉军的幡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黑底白字的“樊”字大旗像一块冰冷的铁牌，钉在三丈高的城楼正中央。
城下两里处，烈武军的方阵如铁铸般铺开。
徐晃立马阵前，玄色披风中露出亮银甲的轮廓，手按腰间环首刀，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那道横亘在眼前的城墙。
长安城西的雍门是关中雄关的缩影，夯土筑成的墙体厚达五丈，墙顶宽可容四马并行，此刻垛口后密密麻麻的盔缨攒动，隐约能看见弓手搭箭的寒光，连城砖缝隙里都透着肃杀之气。
“徐晃，好大的胆子，敢来犯长安！”
城楼上突然爆发出粗哑的吼声，樊稠身披兽面甲，手提长刀倚着箭楼立柱，身后亲卫举着鎏金伞盖，把他那张布满刀疤的脸衬得愈发狰狞，“董卓公昔日入关，你还在河内喂马，如今也敢领兵犯境？”
烈武军阵中一阵骚动。
副将刘辟按捺不住，催马上前：“将军，末将愿去斩了这狂徒！”
徐晃抬手按住他的肩，指尖在甲片上叩了叩：“稍安。西凉军倚仗城高，故意激我军躁进。”
他勒转马头，扬声回应，声音透过风传上城楼：“樊稠，你本是汉臣，却助纣为虐，盘踞长安残害忠良。今日我烈武军奉天子诏讨贼，你若识相，早早开城献降，尚可留全尸！”
“放你娘的屁！”
樊稠身边冲出个赤膊大汉，胸前纹着青色狼头，手提两柄重锤，“我乃樊将军帐下校尉胡烈！徐公明，敢不敢出来与某一战？赢了某，再谈攻城不迟！”
这胡烈身高八尺有余，站在城头像尊铁塔，两柄重锤各有三十斤，抡起来呼呼带风，显然是个蛮力过人的勇夫。
西凉军阵中顿时爆发出哄笑，箭矢纷纷射在烈武军阵前的空地上，溅起一串串泥点。
“欺人太甚！”刘辟再次请战，头盔上的红缨都竖了起来。
徐晃眉头微蹙，他知道这是西凉军的惯用伎俩。
斗将获胜能极大提振守军士气，反之则会挫动攻城锐气。
但此刻若不应战，反倒显得烈武军怯战。他目光扫过阵中，落在左手边一个骑黄骠马的青年身上：“陈午，你去会会他。”
陈午是黄巾来的降将，使一柄一丈长矛，以迅捷勇猛见长。
闻言抱拳应诺，催马出阵，长矛直指城头：“胡烈匹夫，某乃烈武军左校尉陈午！敢下来与某一战否？”
胡烈狂笑一声，打开城门就出城，抡锤冲向陈武。
两马相交的瞬间，重锤带着破风之声砸向陈武面门，陈武却不硬接，腰腹一拧，黄骠马斜蹿半步，长矛如灵蛇出洞，擦着重锤杆刺向胡烈肋下。
“铛”的一声脆响，胡烈仓促间回锤格挡，长矛尖在锤柄上迸出火星。
他吃了一惊，没想到这看似文弱的青年竟有如此快的身手，当下不敢怠慢，双锤舞得如风车一般，逼得陈武只能游走闪避。
城楼上的樊稠看得眉飞色舞，连声叫好，西凉军的鼓点也愈发急促。
烈武军阵中却鸦雀无声，徐晃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目光紧紧盯着战场。
陈武的体力显然不如胡烈，再拖下去必败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