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眼眸微暗,收起了嬉笑,认真地道:“卿卿亲自下的令,把小猪仔拉去做炮豚,吾与宫人自然要遵从。”
“你,我,我就是开个玩笑,你怎么也不拦着?”遥渺渺眉头紧蹙,满是懊恼和责备刘彻。
毕竟养了这么多天,多少还是有些感情在的。
“卿卿的命令,吾向来不拦。”刘彻摸着遥渺渺的眉心道,“令行禁止,王之始也。”
遥渺渺不满地抱怨拍开刘彻的手道:“可这不过是只微不足道的小猪仔而已。”
“话出即令,越是小事,就越不能收回。”刘彻也不恼,转而摸着遥渺渺的唇角道:“朝令夕改一次,就会折损一次臣民的执行力和遵从度。”
“就算你不拦着,我也没收回说过的话,我小猪仔都养了那么多天,凝雪王瑾他们都知道啊,怎么还真抱去庖厨了!他们平时不是最会看人眼色行事了吗!”遥渺渺又是生气又是不解,质问刘彻道,“是不是你故意让他们这么干的?”
刘彻唇角刚翘起,见遥渺渺一个眼神过来,立马压了回去:“卿卿下了明确的命令,他们只需要奉命执行即可,不能怀疑,更不能因为个人揣测而作出更改,否则便是阴奉阳违,其罪当诛。”
“可是。”遥渺渺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刘彻的衣袖,有些茫然地摸不着头绪,“那万一我的命令是错的呢!也要将错就错吗?”
刘彻轻笑着本想亲遥渺渺一口,后又转而只是拿额头蹭了蹭遥渺渺后,坐直继续道:“那是谋臣将帅该考虑的事情,而不是他们。
他们只需要执行命令,甚至不该思考该与不该,不管是赞同还是反对,任何思虑都是会阻碍行动速度和力度的。
至于重大决策,只有被允许的谋臣将帅才有资格建言献策。
卿卿要记住,越是重大的命令收回,就越要让臣民看见卿卿付出了巨大的成本。
要消除臣民对帝王朝令夕改造成的质疑,以人命为祭往往是最好的方式。
最好是让卿卿做出这等决策的大臣,亦或是天下都知卿卿倚重的人,若是没有,也可以拉一个合适。”
遥渺渺倒抽了口气,深深地望着刘彻,一字一顿道:“就像是汉文帝杀晁错?”
刘彻勾了勾唇角,并未反驳。
遥渺渺眨了眨眼,垂眸深思起因“鸡肋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而死的杨修。
向来腻歪缠着遥渺渺贴贴抱抱的刘彻,此刻反倒微微后仰,静静的等着遥渺渺抬眸,他知道遥渺渺会领悟其中关窍。
遥渺渺沉默了片刻,眨了眨眼看向难得不腻着自己的刘彻,眼角微眯:“你故意弄死小猪仔的。”
“恰巧是它而已。”刘彻眼神忍不住流转向遥渺渺的脖颈,莹润白皙早已无了几日前的齿痕,令刘彻暗暗地舔了舔齿尖,“卿卿若是喜欢,就让人再挑几只更加可爱的小猪仔养在身边。”
“可那只我毕竟养了好几天了。”遥渺渺不满地指责。
刘彻将遥渺渺抱进怀里,诱惑道:“那中午还吃炮豚吗?”
遥渺渺咬了咬唇,如刘彻所愿地埋首在刘彻的颈窝笑了起来。
那天遥渺渺被刘彻咬了一口,凝雪在给遥渺渺更衣时,没看清楚是牙印,慌乱地以为遥渺渺受伤了,连声惊呼怎么受伤了。
“被猪咬了。”遥渺渺还记得当时还瞪了一旁的刘彻一眼。
刘彻非但没有丝毫愧疚,反而笑得得意狡黠。正当此时王典抱着小猪仔进来,被惹火的遥渺渺直接指着小猪仔道:“拿去做炮豚。”
本来悠哉打着瞌睡的小猪仔先是疑惑地看了看遥渺渺,然后像是听懂了似得朝刘彻直嚷了起来,再然后就是被王典抱走,从此再也没见着。
不,晚点在餐桌上应该能见着,它此刻应该还在鼎里。
黑锅背太多,最后赔上了性命,论会说话的重要性。
刘彻轻轻抚摸着遥渺渺的后背,柔声诱惑道:“吾让人加点辣椒和孜然?”
遥渺渺沉默了下,点了点头。伤心的眼泪差点从嘴角流了出来,可爱在成熟面前不堪一击,小香猪比不了真香猪。
刘彻宠溺地蹭了蹭遥渺渺,迟疑地道:“卿卿可听过察渊鱼者不详?”
遥渺渺蹙了蹙眉,不安地直起身子看向刘彻。
“坐着多累,靠着吾吧。”刘彻将遥渺渺揽回自己怀里,轻抚着遥渺渺的发丝道,“卿卿向来聪慧,共情能力也强。可若过于在意一些人事物,就容易耗费心神。很多事情,就像小猪仔,过去也就过去了,若舍不得,再养几只便是。即便是人,天下英雄过江之鲫,也任卿卿取舍。”
遥渺渺低声道:“我去渐台,你不高兴了?”
“吾没有不高兴。”刘彻小心地亲了下遥渺渺,唇角轻笑着,遥渺渺看不到的眼眸里却是沉凝,“吾只是担心卿卿会过于沉溺和共情窦婕妤,乃至以后形成习惯,快刀斩乱麻,杀伐果决看似无情,但有时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式。”
“你说的我都懂,只是,我还是想知道,她是否只有死?”遥渺渺下颌枕在刘彻肩头,思绪飘远,想起了李季说窦婕妤不久就会落水身亡。
如果一切都无法改变,那么时间循环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或者说,时间循环的意义并不是为某个人存在,而是天道,那天道又要这循环做什么呢?
“卿卿已经试着救过她了,是她自己执迷不悟,即便季夏能放过她,吾也不可能留她的。”刘彻心疼地摩挲遥渺渺的手,试图让遥渺渺好受些,“吾也好,那个季夏也罢,确实都决定立卿卿为后,可她放出这些话是出于恶意和挑拨。
卿卿当众打了她,季夏也就不好再追究,即便吾回来,也不会再追究。
她若甘愿俯首臣服,自可以在宫中安度余生。若只是不想老死宫中,吾亦可以放她归家。可她依旧惹是生非想要取代卿卿,这才是她必死的原因。
卿卿,她有此心,吾留不得。”
遥渺渺脊背一僵,保持平常语气道:“她喜欢你也不行?”
刘彻沉默片刻,继而笑道:“就算她喜欢吾也不行,卿卿的人,她岂能觊觎。何况她哪是喜欢吾,她那是野心勃勃,意在后位。”
遥渺渺无意调笑,继续道:“你不喜欢女人有野心?”
刘彻侧头贴着遥渺渺的脸颊道:“吾只喜欢卿卿对吾,对后位的野心,其他人岂能妄图挑战这规矩秩序。”
遥渺渺僵着身姿未动,睫毛却轻颤不止,似一只受惊的蝴蝶:“那你给我定的秩序是皇后?”
刘彻摩挲着遥渺渺的脖颈,摇了摇头:“卿卿在所有的规矩秩序之上。”
遥渺渺猛然一怔,扶着刘彻换了个姿势依偎,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刘彻指尖的触动:“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窦婕妤并不是想要皇后之位,或者什么,她只是想。”
遥渺渺停顿了下来,茫然若失,不知该如何断定窦婕妤真实的想法。
是想通过获宠来向父亲证明她的价值,还是想要报复窦家将她奉为牺牲,亦或皆而有之,亦或她只想发出一声绝望呐喊,证明她存在过这个世间。
见遥渺渺久久不语,刘彻将遥渺渺推出自己的肩头,面对面贴了贴脸颊:“不管是什么,她无法适应,也不愿适应这世间的既定规则,那便不能为这世间所容。
牧羊人除了带领羊群,也是要剪除不肯从众的犟羊,使得天下井然,这便是皇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