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予铖伸手扯开邢枝的睡裙衣领，肩头白皙小巧，上面的红色牙印清晰可见。
他把指腹按压上去，轻轻摩挲着。
“我爸，我妈，包括我妈的那个男朋友，都是家族联姻的牺牲品，他们为了各自家族的利益，牺牲了自己的幸福，从这一方面来看，他们每个人都是不幸的。”
“但他们面对不幸时的态度和处理方法却是完全不同的。”
“我爸选择委曲求全，想方设法保全家庭，甚至在那件事发生之后，我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他身上，他也从来没有为自己辩解过一句，而是默默地认下了所有莫须有的指控。”
“而我妈则是爱情至上，为了她伟大的爱情甚至不惜豁出去自己的性命。都说飞蛾扑火是勇敢的表现，可她明知那团火已经灭了，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扑过去，用残存的一点温度成全自己。”
“她成全了自己，成全了爱情，却抛弃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至于我妈的那个男朋友，我对他不了解，也不想剖析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纪予铖一手挑起邢枝的下巴，让她面对着自己：“邢枝，逃避永远都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问题变成永久的伤疤，刻在与之相关的每一个人的心里。”
“伤害自己，从来都是最愚蠢的方式。”
邢枝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当一个人不够强大的时候，会迷茫，会困惑，会软弱，会怯懦，这是正常的，每个人都会有，我也一样。”
纪予铖平静地说：“当年我特别恨我爸，但又没能力拿他怎么样，我很自责很愧疚，自责不能保护好我妈，愧疚自己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跟我爸撕破脸，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很迷茫。”
“后来我选择利用我爸对我的爱，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让他痛苦，当时我觉得自己很勇敢，很酷。”
“但当我想通后，整个人都豁然开朗了，才意识到自己当时的想法有多可笑，像极了一个没用的懦夫。”
纪予铖捏住邢枝的下巴，稍微用了些力气：“邢枝，我要你记住，无论到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企图去伤害自己，飞蛾扑火也好，孤注一掷也罢，那些都是懦弱者的表现。”
回想起厨房里的那一幕，他的情绪难以自抑般地激动了起来，呼吸也重了一些。
他抵着她的额头，气息沉沉：“邢枝，我希望你坚强，再大的困难我都陪你一起，都会过去的，再也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好吗？”
纪予铖的眼尾红了一片。
他说：“邢枝，别那样对我，我害怕。”
……
纪予铖把家里所有的刀具都收了起来。
不止是刀具，但凡是稍微有点锋刃的日常工具，都被他处理掉了。
家里的大小剪刀都找不到了，不锈钢汤勺被换成了棱角圆润的白色瓷勺，吃水果用的不锈钢小叉子直接扔掉了。
张蓝拉家常似的提起这些的时候，邢枝还有点不敢相信，难不成纪予铖以为她会用不锈钢汤勺或小叉子自残？
钝刀子割肉，应该比死本身更痛苦吧。
然而更让她感到惊诧不已的是，就连一直搁置在梳妆台上的修眉刀也不翼而飞了。
虽然她眼下并没有收拾自己的心思，但这种做法未免也太夸张了。
觉得好笑的同时，邢枝又感到深深的愧疚和自责。
要不是她那天在厨房里的行为吓到了他，纪予铖也不至于表现得这么紧张兮兮的。
说到底还是她的错。
……
秦晓媛的身体状况恢复得差不多时，纪予铖去医院探望了她。
他让张蓝寸步不离地陪着邢枝，一个人驱车去了医院。
秦晓媛的状态看着不错，面色红润，情绪稳定，正靠坐在床头，膝盖上摊着一本书。
见到纪予铖进来，她先是愣了一下，才怯生生地开口：“就是你冒着大雨把我送来医院的吗？”
“对，是我。”
“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不能死。”纪予铖看着她，眼中没什么情绪：“至少不能现在死。”
他自诩不是什么大善人，陌生人的命运如何，他并不关心，此刻面对着这么一个亲手将邢枝推入深渊的女孩，纪予铖的心情很复杂。
因此，他的语气实在算不上有多好。
“你死了，那个善良的女孩子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秦晓媛咬唇，低下了头：“是那个大姐姐让你来的吗？”
纪予铖拉了张椅子坐下，摇头：“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来跟你聊聊。”
秦晓媛声音越说越小，声音发怯：“聊什么？”
纪予铖问她：“你知道当时在地铁上，她为什么要帮你吗？”
秦晓媛轻轻地摇了摇头，没说话。
“因为她也曾经和你一样，受人欺凌，孤立无援。”
纪予铖说：“可她远没有你这么幸运，当时没有人帮她，也没有人信她，被心存恶念的人欺负了之后，她还要被迫承受来自旁人的指指点点。”
“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秦晓媛肩膀用力蜷缩着，微微颤抖。
“虽然这个社会对她并不友好，但她这么多年依然努力地生活着，对这个社会心存感恩，充满热忱，所以当她看到你也在经历着和她一样的事情时，她站了出来。”
纪予铖语气淡淡的：“当年没有人帮她，她谁也不怪，多年后，她选择帮你，选择做你身后的那个人。”
秦晓媛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帮你，保护你，就像是在保护当年那个孤独无助的自己，本以为会是好的结果，没想到反而却害了自己。”
纪予铖眯了眯眼，语气渐冷：“网上的那些恶心东西你都看了吧？有什么感想？”
秦晓媛两只手交握着放在腿上，指甲掐着虎口处，心头酸胀。
纪予铖沉默了半晌。
“事发后我曾经问过她，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或是重来一次，还会义无反顾地站出来吗？”
他直直地盯着秦晓媛：“你知道她是怎么回答的吗？”
秦晓媛下意识抬头看向纪予铖，眼中亮晶晶的，声音颤抖，像是在隐隐期待些什么。
她问：“大姐姐她是怎么回答的？”
“她回答我说，她会。”
纪予铖语气很平静：“如果重来一次，她依然会站出来，把当时的你护在怀里，用她那并不宽厚的肩膀帮你抵挡来自这世界的恶意和不公。”
“她说，你是无辜的。”
停顿了片刻，纪予铖的气息略沉，语气里不自觉带了几分上位者的威压。
“所以，秦晓媛，你是无辜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