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一凡轻轻摇头,一声叹息似带着无尽沧桑。他没有直接回应忌无酒的追问,只是目光如炬,死死盯住对方的双眼,仿佛要望穿他道魂深处的隐秘。
“你觉得,你有几成把握能夺舍我?”
忌无酒想也不想,语气斩钉截铁:“十成!这一点,绝无半分置疑的余地。”
楚一凡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笑意里却藏着几分讥诮:“你的悟性,当真是差得可以。能修到今日这般境界,全凭心狠手辣的歪门邪道罢了。”
“你,忌无酒,不过是时代更迭中一把被人握在手中的刀。可连那持刀之人是谁都悟不透,实在令人失望。”
他向前微倾身,目光锐利如锋:“如今你这把刀,想反过来掌控持刀人,你觉得,自己有几成胜算?”
忌无酒眼睛骤然眯起,道魂周围的气息都变得凝重起来:“你说的持刀人,究竟是谁?而你,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楚一凡凝视着他,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是以圣人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处,其不欲见贤。”
忌无酒听完,身形猛地一震,竟接连后退数步,“噔噔噔”的声响在道海之中回荡。
他口中喃喃,满是难以置信:“不可能……绝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我已是道圣境,早已跳出三界五行,独立于天道之外,怎么可能……还在天道的掌控之中?”
他猛地抬头,目眦欲裂,对着楚一凡厉声嘶吼:“不可能!”
楚一凡脸上笑意不改,语气却带着一种洞彻一切的了然:“看来,你是听懂了。你不过是天道棋盘上的一枚棋子罢了,她以你为刀,惩戒世间,维系着时光轮回的重启与有序运转。”
“从你踏入道境起,便想着挣脱天道的掌控。
所以你费尽心机找到内宇宙的通道,在那里置换了自己的道血道骨,让自身更接近内宇宙的生灵——如此一来,未来冲击上道境时,肉身才能承受那份力量。
你忍辱负重,再后来你发现凭自己的肉身,根本无法承载道圣境的威能,于是便疯狂地想要置换体内的一切。”
“你生啖内宇宙生灵的道魂与血肉,致使自身渐渐妖化。最终,你的禽兽行径被发现,只能慌不择路地逃遁,还挟持了殃一同回归。”
“归来之后,你便着手豢养、吸收银河位面的高阶修士,不多时便达到了道九境巅峰。
可这时你才发现,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再向前一步冲击道圣境,于是便动起了分身的主意——这才有了你那些所谓的‘儿女’。”
“到最后,你的目光落在了天命肖遥身上,只因他够狠、够无情、够贪婪,合你心意。”
“你主导了弑父的戏码,散布谶言,而我的师父与九黎族,不过是你布下的一步闲棋,随时可弃。
看着事态一步步按自己的设想推进,你想必很是欣慰吧。”
“只是后来,天命看中了我,想以我为反向标榜,引诱那些隐匿的修士现身。
你最初是反对的,也想出手干预,怕节外生枝。直到后来,你化身我身边之人,见我资质与根骨奇差无比,这才放下心来。”
“在凡天界、公孙界,你再未干涉过我的任何事,任由天命自行操控。
到了神界,第一次接触周天位面时,你化身魔物;在天道宗,你本已准备灭了我,却又发现了我的奇特之处。
于是后来,你反倒想尽办法帮我改变资质根骨,助我成长。”
“太上的镇魂三响,与三头道魔皇让我修炼的版本看似相同,实则大有区别——这是你故意露给三头道魔皇看的。
因为你清楚,那三头道魔皇本是太上的坐骑,也知道太上并未彻底断绝生机。唯有让青牛所化的三头道魔皇接近我,才不会让我心生疑窦。”
“这一切,都是为了培养一具炉鼎肉身,我说得没错吧?”
忌无酒脸上满是惊讶,缓缓点了点头,语气中竟带上了几分赞赏:“分析得丝丝入扣,合情合理,宛如亲眼所见一般。很好,我若夺舍了你的道魂与肉身,起码能承袭你七成的悟性。”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看得再清楚又如何?你想求一个公平公正?这世间,哪有什么狗屁公平公正!凡界,有钱者便能主导所谓的公平;修炼界,有实力者才有资格谈论公正!”
楚一凡摇头道:“公平公正与否,并非我该关心的事,那是天道该去均衡的东西,故而才有了因果循环。”
“以因果观世,世间无一人是真正的可怜人;以慈悲观世,世间人人皆可悯。”
“忌无酒,今日我笃定你夺不了我的舍,因为我,才是真正的天道之子。”
“你不妨想想我的出现与成长,再回头看看你的过往——我只问你一句:天道,是站在你那边,还是站在我这边?”
忌无酒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抹冷笑,缓步向楚一凡走来:“老夫在道九境已蹉跎百万年,活了一百三十多万岁,你以为几句空话就能唬住我?”
“你敢让老夫看看你的手臂吗?”
楚一凡微微一怔,下意识抬起自己的手臂端详着,正想开口询问缘由,忌无酒却骤然发难,道魂如一头挣脱枷锁的疯兽,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猛扑过来!
转瞬之间,忌无酒已控制住楚一凡的道魂,他疯狂地撕咬着,恶狠狠道:“那又如何?天道之子又怎样?老子一样可以取而代之!今天,你死定了!”
楚一凡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挣扎,只能虚弱地吐出两个字:“卑鄙!”
他的意识如同被狂沙吞噬的灯火,渐渐模糊。忌无酒的撕咬愈发疯狂,不过半日功夫,楚一凡的道魂便已被他吞噬得七七八八。
忌无酒张开双手,在道海之中疯狂大笑,笑声震得周遭魂浪翻涌:“天道之子?你的牛皮吹得太大了!老夫差点就被你唬住了!这副身躯与道魂,终究是老夫的了!”
他的话音尚未落下,一道清越而淡漠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虚空之中响起:
“是吗?我看未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