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年,经济发展水平越来越高,郑述乐考到了心理催眠师的证书,福利院也迎来拆迁。
福利院里也就剩他一个人了。
郑述乐拿上属于明希的红包到了另一个城市,靠着拆迁款安装了义眼,配上镜框加持,不凑近看几乎不会知道他的眼睛是瞎了的。
他在心理学上收获颇丰,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成了心理专家。
他见了不计其数的人,唯独没有那个想见的人。
郑述乐不知道的是,明希从那天晚上就穿越了。
她前脚刚想杀了叽叽喳喳的郑述乐,后脚就穿越成了万古大陆一个刚刚夭折的女婴身上。
带着现代所有的记忆又活了一遍,遇见了一群和郑述乐一样傻的人。
木明昔的身形骤然一闪,她被一股力量拉出了冗长的回忆里,一道女声在她耳边幽幽响起。
“你再不醒,天道降世,世间再无拯救的可能。”
这个声音像极了院长妈妈、又像极了牛兰,远远近近,听得并不真切。
木明昔只能想到一个人名。
“曦娥。”
“我是谁并不重要。”
那道声音如苍山洱海边飘过的细碎微光,又似纯净雪原降落的风雪,无法忽视、铿锵有力,却又柔和轻悦.
“三千世界内,你的人性是最单一的。
你不会因遇善而放善、遇恶而厌恶。
即便是宋明给你喂下重剂致幻药物,仍会因本性的漠然选择防备他;
即便郑述乐一次又一次不顾安危救你,你也为因本性的薄凉使他被关押在地下室,遭受三年非人折磨。
你治好他的手脚、为他上药,心里想的却在想着要如何完美地剥落他的皮肤,作为标本永存。
正因你这份对众生的冷血,让我选中了你,将你拖入万古大陆。”
那声音徐徐道:“你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冷静自制,这样独立不相信任何人的你,才不会被天道的种种陷阱所迷惑。”
“但你,终究还是中了天道的圈套。”
木明昔微微敛眉,她当然知道曦娥说的圈套是指穿越过来的宋明,她的教父。
曦娥:“西辞的呼唤、亲友的虐杀让你发生了本质的转变,你被天道做局,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丰岳市的教堂,那个你亲手杀死义母的晚上。”
“你以为自己又成了那个患有心脏病的孤儿明希。”
木明昔不置可否,但他并不后悔杀了宋明。
如果这个时候还要考虑大局放过他,木明昔做不到。
木明昔额间琉璃色的莲花印中投射出一道湖蓝色的复杂印记
印记散发着莹莹光辉,曦娥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木明昔,你当真要放弃他们吗?”
印记随着曦娥的话落下,投射出一道虚影。
虚影之中,杨城全身是血,将一颗散发着璀璨光芒的明珠狠狠塞进了同样浑身是伤的杨时手中。
“回去救明昔,时间来不及了!”杨城往杨时身上贴了一张苻纂,将其推出了重重铁门之外。
“兄长!”
随着铁门关合,杨时声嘶力吼的呐喊一瞬间被挡在了千里之外。
“盗取我妖族圣物婆娑珠,杨城,你活腻了吗?”
画面一转,旻渊甩出魂兽珠串,杨城刹那间被包围,他本就是强弩之末,再无逃生的可能。
好在……他已经把杨时送出去了。
杨城将身体上被凶兽咬碎的苻撕了下来,半影半昧的身形完全显露,浮现出更多触目惊心的伤口。
他握住墨鹤飞剑,似乎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决心。
“旻渊,我们之间还欠着一场账没算呢。”
“自不量力。”
血盆大口的魂兽跃跃欲试,随着旻渊一声令下便尽数扑了上去,只一瞬间,杨城的身体被撕成了数片。
血腥的画面几乎席卷整个虚影。
木明昔神色没有丝毫动容,就这么冷冰冰看着杨城彻底被魂兽分食。
曦娥道:“他们夺取婆娑珠,是为了救你,你不该是这个反应。”
“我应该是什么反应?”木明昔冷静反问。
曦娥静了很久,画面消散又聚集,浮现一个带着半框眼镜的青年男人。
他坐在巨大落地窗前的休息室中,神情恍惚地握着手里的一个发黄的旧红包。
“万古大陆与你靠近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有他的影子,但你却没有将同情延伸到他们身上。”曦娥若有所思。
木明昔轻笑了一声,平和极了:“你说选中了我是因为我冷心冷血,怎么现在又要求我富有同情?”
“……”
“曦娥,你既然是掌管时间的神、既然早知道天道会反,那你也料到了我会中计,会不关心他们的生死吗?”木明昔微微笑了起来。
“……”
“你被世柒描述地那么神圣、那样无所不能,为什么还要把一切都寄托在我身上?你都能和我说这么久的话,怎么不自己醒了去对抗天道?”
木明昔的语气忽然掉了个弯,带着七分的讥诮冷漠:“喔,我忘记了,你们……相生相克,他死了,你也死。”
“所以你只是单纯地想要我去阻止他降世,再奋力一搏杀了他——或者,两败俱伤,反正我有你的神识,他最后杀得只会是我的肉体。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我与他虚弱之际,就是你苏醒之时,你再义正言辞地封印天道,这样你们的地位颠倒,你就会成为这世间唯一的主宰。”
亘古的沉默中响彻木明昔冰凉沁血的声音。
“你的沉睡,何尝不是对天道和我的障眼法。”
如冰原下骤然高涨的山脉,一瞬间冲破了看似平静实则坚硬深厚的冰层直冲天际。
木明昔就这么撕开了她与天道、与曦娥之间最后存在的窗户纸。
谎言堆积的善意被捅破之后,留下的只有自私的贪婪。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曦娥沉沉反问道。
“不管是你、还是天道,都和我一样。”
木明昔道:“你们说我冷血寡情,你们这些视万物为刍狗的天神,不也一样自私自利吗?”
“只不过你们被所谓的正道光辉蒙蔽,必须要表现出一副无欲无求、只为大义的模样。
而我,没心没肺、蛇蝎心肠也好,自私自利、不懂感恩也罢,我从来不会去辩解,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
但你们这些披着羊群的恶狼却想着争一个好名声,既要又要、又当又立,蠢货才会发现不了。”
曦娥默然片刻,祂还是低估了木明昔的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