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郑述乐想办法在深夜的时候爬上了宋林家二楼的窗户上。
但屋里都拉上了窗帘，他完全看不到什么……
郑述乐一咬牙，试探性地敲了下窗户。
里面静静地没什么声音。
冰雪漫天，鹅毛大雪一片又一片，不到一会儿郑述乐就冻得耳根通红，肩膀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他不甘心就这么走，再次敲了一下，低声道：“明希，你在里面吗？我是郑述乐。”
他心里又紧张又害怕，紧张明希会不会回应他、害怕被宋林发现……
里头忽然传来一点点声响，窗帘被拉开了，但没有开灯，郑述乐一眼看到了黑发乌眉、面无表情的明希。
她恬静的模样染上几分苍白，病气隔着窗户都能感觉到，黝黑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窗外的郑述乐。
要饶是郑述乐见惯了明希死气沉沉的样子也差点吓地掉下去。
明希看了一眼上方，郑述乐也跟着看过去，发现窗户是上了锁的。
郑述乐更加确定宋林没安好心，他根本就是变相囚禁了明希！
郑述乐想了想，在窗户上哈了口气，借着薄雾写字，但热气太容易化掉，所以他必须写的精简一点：“你、好、吗？”
明希垂眸，她似乎反应迟钝了很多，过了一会儿，她指着那个“好”字，摇头。
又点头。
郑述乐皱眉，感觉明希的反应不太对，她从来不会给人模棱两可的回答。
她应该是会用那双过分圆润的黑眸盯着你说出笃定的回答。
郑述乐擦掉三个字，拼命哈气重新写了三个字：“想、离、开？”
明希静了很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郑述乐冻得浑身发抖，他鼻子通红，终于看到明希抬头，但下一秒，门开了。
卧室的门开了。
宋林端着牛奶开了灯，透过窗户将目光从明希身上转移到了郑述乐脸上。
“是你。”宋林脸色阴沉。
郑述乐瞳孔骤缩，连忙弯下头开始往下爬，但他早就冻得手脚不利索，加上心神慌乱，直接从二楼摔了下去。
宋林报了警，郑述乐头晕眼花，还没从疼痛中反应过来就被警察以“偷盗”罪名带走了。
二楼窗户边上，少女在冷白的灯光下静静看着他，她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目光跟随他直到警车车门关闭。
郑述乐从车窗里往外看，见明希面前的窗户被拉上窗帘，他什么也看不到了。
这件事传到了福利院，牛兰妈妈将郑述乐保释出来的时候疾言厉色：“你跟谁学的偷东西？你偷地还是宋林家！如果不是宋林出面解释这是一场误会，你知不知道你的未来就毁了！”
“我没有偷东西，我只是想去看明希。”郑述乐大喊冤枉。
他的腿摔断了，打上石膏只能躺在病床上无法动弹。
牛兰根本不信，或者说这太荒谬：“你可以和宋林好好说，让他允许你去探望明希，明希如今病情反复，医生建议静养这件事，我是知道的。”
郑述乐解释了半天，无论是哪一方的人都不愿意信他，都觉得他在撒谎。
要命的是医院的监控老头突然就认出了他就是前天闯进监控室的人，不仅把监控室画面丢失紊乱的罪推到了他身上，还说自己丢了一串钥匙，说不定就是郑述乐偷的。
郑述乐的罪名直接被坐实了。
宋林出面不仅给他澄清误会，还不知道对老头说了什么，老头又说自己可能记错了。
这么一来一回，郑述乐直接成了撒谎精。
别说牛兰了，郑述乐这个当事人都觉得百口莫辩。
他这待，就是半年多。
腿好不容易可以走了，又得准备找工作、面试的事，牛兰告诫他低调做人，毕竟当时宋林报警的时候许多人都看见了。
加上宋林的教父声誉很好，牛兰警告郑述乐别再犯浑。
郑述乐这下是真的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次年秋季，腿伤恢复的郑述乐过完十八岁生日找到了一家修车厂的工作。
按例回福利院告别的时候，他竟然破天荒看见了明希！
她就跟在宋林身后，穿着修女服。
不过宋林的教服是纯黑，而她的修女服交叠了某些白色图纹。
她似乎又瘦了一些，眼窝凹陷，一看就是没睡好，但一年的时间也长开了不少。
婴儿肥消散之后，她的脸颊不再显得恬静柔美，看上去有一种莫名的攻击性。
可她又带着一抹笑，郑述乐从来没见过明希笑。
好看吗？
是好看的，可郑述乐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的笑和宋林的有一种异曲同工之感，礼貌疏离，加上微弯的眼睫下漆黑的瞳孔毫无波澜，给人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感。
像是上帝在俯瞰人间，微笑着凝视众生苦楚。
今天有许多和郑述乐一样年满十八岁的孩子来告别再离开，所以福利院比往日要热闹一点。
牛兰见到郑述乐，招手让他过来：“你之前不是想见明希吗？她两个月前病情稳定之后，就一直跟着宋林在教堂工作了。
那时候你忙着四处面试，我也没机会告诉你。
现在正好，去吧，和她说说话。”
“明希比之前要稳重了很多。”牛兰感慨道。
郑述乐怀揣激动的心情，他不自觉理了下头发，又把衣服套好拍掉不存在的灰尘。
和宋林说话的人很多，大多都是来感谢他的教导，希望日后相见也情意不减的。
人太多了，郑述乐只能跟着一起排队。
好在每个人说的时间都不久，郑述乐咽了下口水，等前一个人走了，他两大步跨过去。
“宋林教父。”
“是你啊，一年未见，过得怎么样？”宋林微微笑了下，似乎他和郑述乐之间从未发生过不愉快，温和的语气像一位慈爱的长辈。
但郑述乐总能想到那晚阴鸷可怖的表情。
他忍住心里的不适，点头应和了几句，眼神一直往明希那儿看：“还不错，工作也找到了……”
奇怪的是明希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看见他这个人一样。
宋林察觉到郑述乐的心思，他大方的侧开身，无比温柔地对明希道：“明希，这位是郑述乐，你的朋友，还记得吗？”
郑述乐紧张地冒汗，他期待地朝明希看过去，故作大大咧咧地模样忍不住挠头道：“明希，你……最近怎么样？”
这个话题真是垃圾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