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木明昔目光聚集在秦惊安盈满泪水的眼眶中，他似乎已经确定了木明昔的回答，无声的泪水悄然滑落，像一只落水狗般可怜兮兮。
不，准确来说，他只是一条逆来顺受惯了的蠢鱼。
明知道莲伴镖局的人对他有所图谋，却因为那一点点不属于他的归属感而铤而走险埋伏魔城二十余年，甚至不惜代价救下燕乾那种唯利是图的人。
一条愚钝却又备受欺凌而竖起警惕的尖刺保护自己的蠢鱼，现在又因为木明昔满是算计之下的关心而卑微祈求。
令人不爽。
木明昔动了下唇瓣，薄凉的嗓音与火星一同绽放在黑夜里。
“你明知道我都在利用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不怕我哪天不高兴直接杀了你吗？”
秦惊安不知在想些什么，木明昔问完这话他竟然笑了起来，“不怕！如果你想我死，我可以为你死。”
“那你现在就去死。”
凛冽的寒霜冷音随着绣着木槿花的青色裙摆划过秦惊安的手心、飞入耳畔，他目光紧紧跟随着木明昔，微微一愣。
“什么？”
“我让你死在我面前。”木明昔挑起眉梢，若有所思地看着秦惊安，说出的话语是那样平静。
“怎么？又不愿意了？”
秦惊安仓促地摸了把脸，企图让自己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干净整洁，但他这么一擦，原本就红的眼眶更加殷红，强颜欢笑的脸也愈发难看。
“愿意的……我，我是你的人，只要你想，我现在就能死。”
秦惊安捡起火光边上的短刀，他的手抖得很厉害，好几次刀都要落在地上又被他死死握住刀柄。
秦惊安将刀尖朝心口对准，木明昔没有任何要阻止的意思，微微笑道。
“动手。”
秦惊安认命地闭上眼往心口狠狠扎了进去，锋利的尖刀刺破血肉，他痛得停了一下，抬眼见木明昔微冷的眸子盯着他。
秦惊安忍着喉间涌上的腥甜以及胸口发胀的痛死死又来了一刀。
他倒在地上，艰难地睁开眼去看木明昔。
晕黄色火光透着一抹鲜艳的红色，映在她瓷白清婉的面容上，衬得她愈发冷清漠然。
她竟然没有在笑了。
秦惊安意外对上木明昔平静的双眸，他忽然身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起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是有被人看到的，而且这个人还是木明昔。
木明昔冷静地望着秦惊安的表情慢慢凝固。
秦惊安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和那些木明昔亲手杀掉的人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指尖微微敲打在膝盖上，木明昔在心中默默倒数秦惊安的死亡时刻，她内心的躁意并没有因为秦惊安突如其来的勇敢被抚慰。
反而……更烦了。
使木明昔愈发不耐地，是她莫名觉得现在这个画面极其熟悉。
木明昔脑中闪过零碎的画面，如果不是杨城当初催眠了她，她属于现代的记忆不该如此模糊。
杨城。
当初为什么要救活他来着？
“木明昔！”
木明昔眸光微闪，即将飞出的青弓却在下一秒悄无声息消散。
只见空中御剑飞来两个人影，为首之人深蓝剑袖、正姿清雅，目光灼灼如桃花，不就是脑子里那个总是念叨什么的两个青年之一？
“世柒还真没骗我们！”杨城喜上眉梢，快速落地，身后跟着杨时。
他耳侧黛蓝丝带翻飞，眉宇柔和温良，俊目翩然望向木明昔，端的是温润如玉。
“明昔，我已经知道……”
杨时下意识环顾了一圈找东方晋阳几人，却发现火光之下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话语戛然而止，他愣了下，看清了那人的样子。
“这不是……你的灵宠？”
杨时记得这似乎是明昔在魔族收的灵宠，当时秦惊安还只是一条很小的人鱼，木明昔放在手里给他们展示了一下。
东方晋阳嚷嚷着日后也要养这么一条。
怎么成了这样？
“发生了什么？是谁杀了他？”
杨时一瞬间防备，杨城也目光凛冽地扫视起了四周。
木明昔看了两人几秒，神情自若：“他自己杀了自己。”
杨城蹙眉，不理解话中意思时，两人便听木明昔耸肩道：“他说可以为我死，我就让他死了。”
杨城二人骤然一惊。
杨时从认识木明昔开始就知道她蔑视生命，无畏法度。
因此他总是在木明昔不对劲时及时制止提醒，木明昔虽然会不开心但也听着，怎么只是半个多月不见，木明昔突然就释放天性？
杨时急忙俯下身去探查秦惊安的鼻息，探到微弱的生气时立刻从储物袋里拿了丹药往秦惊安嘴里塞。
“明昔，发生了什么吗？”杨城则意识到木明昔明显的变化，他比杨时更加明白木明昔本性里恶。
杨城收起墨鹤飞剑半跪在木明昔身前：“是什么让你想杀了他？”
杨时翻过秦惊安的身体，见其握着的匕首正是鹿涯落生藏刀所化，立时皱眉急声道：“明昔，将鹿涯收回。”
木明昔这才迎着杨城灼热的视线坦然移至杨时身上，后者眉心紧拧、面色凝重，似乎她做了什么很不好的事一般。
“大师兄，是他自己说要为我死的。”
杨时语气微沉，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尽量放缓声音问：“明昔，他可做错了什么？”
木明昔狭长的眼睫翻动了下，鹿涯落生化作的短刀于秦惊安紧紧攥住的手心消失。
杨时立马将秦惊安扶到一旁，又喂了一些丹药，从储物袋里找出纱布给秦惊安止血。
木明昔则撑着下颔静静看着杨时忙碌，并未阻止，冷不防视线被杨城占据，他紧紧木明昔。
“你不对劲。”
“嗯？”木明昔从鼻音里漫不经心地瞧了杨城一眼。
见木明昔丝毫没有想解释的意思，杨城索性换了个方法，大喇喇地躺在了她身边，哪里还有刚刚清正端庄的模样。
“我和小时离开为春堂之后，见到了掌门，本是想劝他迷途知返，却不料反被擒拿到了西辞的长朽岛。
木修源想挖了我的心。”
杨城余光中仍盯着木明昔，一字一句道：“你还给我的星元之力救了我们。明昔，我当初留给你通灵石，就只是为了保护你而已，并没有任何想改变你人生的想法。”
“是你催眠了我。”
杨城急道：“我那时通过占卜术算到了大限将至，我不催眠你，以你的性子绝不可能看着我死在中海，我只是怕你以身犯险。”
木明昔眸光微寒，讥诮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为了你，以身犯险？你是我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