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西藩不臣,不能不惩。”
“如今正值用兵之际,还望陛下允准对西藩用兵。”
“求陛下允准兴兵西藩!”
“求陛下下令,对西藩一国用兵!”
当看到就连徐达等国公将帅此刻也齐齐请战,朱标眸光淡然,一一扫视眼前诸将。
只是让朱标略微有些不喜的是。
户部尚书李俨虽也同诸将一同跪地,然此人脸上却满是犹疑,似是对吐蕃用兵仍有异议。
“诸将所言极是!”
朱标也不去管那李俨,直接下令道:“此次征西大军,还需劳烦魏国公挂帅。”
“末将定不辱使命。”
“冯胜、邓愈,你二人领兵中军,意在瓦尔密将军安定云南后,与江阴侯、靖海侯合兵,进军安南。”
“蓝玉!”
“由你率领麾下先锋营充左路大军,平定西藩。”
“沐英领兵五万,策应梁国公。”
“除曹国公李文忠、信国公汤和、长兴侯耿炳文三人留守京城,其余诸将随军听用。”
“末将领命!”
当听到自己竟要留在京城,李文忠面色一窘,赶忙说道:“陛下....”
“曹国公是想问为何此次征西之战,让你们三人留在京城?”
被朱标点明心思后,李文忠连忙重重点头。
和不愿留在京城,一心想要随军出征的李文忠不同。
汤和却很乐意不参与军事,而耿炳文也没有太过异议。
“陛下!”也是看到朱标没有立即开口,李文忠语气之中略带不甘,小声嘀咕道:“莫不是陛下以为我三人不堪大用,这才不准我三人随军出征?”
“恰恰相反!”
朱标语调平和,却很是认真说道:“留你三人在朝中,非但不是认为你三人不堪大用。相反,恰恰是你三人另有大用,方才不必随征西大军一同出征。”
“先前征讨倭国,我朝将士近倾巢而出,军中诸将皆随军前往。”
“听闻我朝武备空虚,临边诸国才敢趁机遣使,妄图趁机在我大明身上找些好处。”
“那吐蕃杀我朝使官,受制于无将可用,无兵派遣,朕这才容他放肆苟活半年之久。”
“眼下诸国来使频繁,逢我朝对西南用兵,朕自然是要留兵朝中,以备不时之需。”
随着朱标话音落下,一旁的老朱立时便明白朱标挑选李文忠、汤和、耿炳文三人留在朝中的用意。
耿炳文极擅守城,倘若在大明将大部分兵力派往西南之时,临边诸国若是有哪个想不开的打算进犯大明。
届时耿炳文便可派上大用场。
以他守城,纵然不能力克敌军,也能拖延时日等大军回援。
而留下汤和的目的就更直接明了了。
武将皆出征在外,朝中那些文臣便也没了辖制。
更何况科举在即,科举之后及第士子下放州县为官,而前次科举及第被下放的士子也该回京述职,筛选有能之人留任京师。
仅是此事,朝中那些个文臣必然会动些歪心思,趁机拉帮结派。
汤和虽然在军事上的能力并不突出,不比徐达、冯胜几人。
可汤和胜就胜在地位尊崇,不仅在武将之中颇有声望,在朝中更是很有名望。
留汤和在京,想来朱标也是抱着牵制文臣的目的。
“陛下,末将.....”
当听到李文忠还想出声,老朱语气不悦,当即出声斥道。
“捡到金元宝你却当个草!”
“好好想想,倘若对西南用兵期间,朝中还有战事,标儿会以谁为帅?”
“这.....”
被老朱这么一说,李文忠顿时一怔,随即忙看向朱标寻求认可。
而看到朱标也是笑着点了点头后,李文忠这才安心许多,不再执着能随徐达他们一同征讨安南。
如老朱所言,倘若此时他随军征讨西南,主帅已然定为徐达,他李文忠最多不过是一路统帅。
可若是诸将皆兴兵在外之时,大明还有战事。
届时他李文忠便是头号统帅。
这笔买卖,怎么看都不算太亏。
“诸将既无异议,那便定了。”
“瓦尔密,朕再给你五千将士,连同从东番岛赶去的靖海侯、江阴侯本部兵马五万,助你安定云南。”
“此战当速战速决,魏国公中军抵达云南之前,务必安定云南全境!”
“末将必不辱命。”
瓦尔密领命的同时,一旁王保保也跟着说道: “陛下,末将请命与瓦尔密将军同去云南。”
“哦?”
“启禀陛下,末将自投效天朝以来未有建树,整日留居京城,自觉愧对陛下厚待之恩。”
“此次安定云南,末将也愿出一份力!”
先前无论是对高丽用兵还是灭倭之战,王保保都没有出征。
只因当时朝廷正在划分草原为行省,有王保保在,无论威慑还是恩待,都能使划分草原行省更加方便。
因此先前诸多大战,王保保都也是错过了。
眼下听到他如此说,朱标想了想便也点头答应道。
“准了,有齐国公同往,安定云南必能速胜!”
“谢陛下大恩。”
见李俨自打踏足武英殿都是静默不语,此时诸将也都已分工明确,他仍旧一脸愁容呆愣在原地。
朱标示意诸将各自回营准的同时,冲李俨温声问道:“李卿可是有话要说?”
“嗯.....”
“李卿大可畅所欲言。”
“是。”李俨正了正精神,冲朱标拱手道:“微臣斗胆,也似梁国公求陛下先赦免微臣莽撞之罪。”
待看到朱标点头后。
李俨沉沉叹了口气,语调激烈,正色说道:“敢问陛下,此次征西大军又要花费多少军饷!”
李俨这话刚一出口。
一旁坐着的老朱早有预料,此时更好像看戏一般,斜靠在椅背上默默注视着朱标、李俨这对君臣。
而朱标也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该来的终归要来,任谁都能想到李俨要抠一抠砖缝。
“李卿,如今国库还算的上充盈吧。”
“三月前诸国使团抵达之时,朕便已命北方诸省将粮仓存粮运往西南。”
“以此战规模来看,我朝存粮足够五十万大军两年之用。”
“可是陛下!”朱标刚一说完,李俨紧跟着道:“大战一开,国库耗费并非只是粮草。”
“将士饷银,阵亡抚恤,还有运送粮草需要的民夫例银。”
“这些加在一起都不是小数。”
“最为要紧的,还是大战既开,凤阳三司中的神机坊便要加班加点,日夜赶工。”
“可那神机坊宛若吞金巨兽,无论国库再如今有多少银子,神机坊都能全数吞没!”
即便现今神机坊的开销仍是蓝玉负责,哪怕神机也已经两年多没有向国库伸手要银子。
可李俨仍记得神机坊一日开销数千两银子的事,李俨仍记得仅是神机坊一年便花费掉了一千多万两。
洪武七年之前,大明一年的财政收入,甚至盐铁、赋税所有加在一起也都不够千万。
如今因为海贸的原因,每年国库收入的确翻了好几倍。
可再多也不够神机坊开销的!
“陛下,容臣说句懈怠之言。”
“眼下我朝对西南用兵,大战一开,神机坊必是加紧铸造火器、军械等物。”
“如此一来,花销必是天文数字。”
“然梁国公奉命征讨西藩,末将斗胆臆测,届时神机坊花销不足,梁国公又不在京城,到时候神机坊花销是否由国库支应?”
“这点尚书大人尽管放心!”
还没走远的蓝玉听到神机坊几个字便立即折返了回来。
“先前海贸得利四千万时,已分出一千两百万给我神机坊,供给今后几年花销。”
“即便大战一开,神机坊花销比寻常要大,可一千两百万也是足够。”
“本将虽奉命征讨西藩,可即便神机坊府库告急,最后也轮不到国库出银子。”
“大不了将火器、军械等物的铸造都搁置便是,咱爷们就算只有一口刀也能拿下西藩国!”
“不可说气话!”
听到蓝玉最后那几句抱怨,朱标非但没有斥责的意思,甚至还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就应该这样。
这李俨主管户部,总理朝廷开支,可偏偏跟自己算小账。
倘若自己和他掰扯,反倒显得自己这个当皇帝的心虚。
若不同他理论,这家伙定还会集合一伙子文臣提议休戈止兵。
“李卿!”
朱标语调微沉,略有不悦道:“有梁国公如此保证,李卿可能安心?”
“回陛下的话,非臣安心!”
李俨似受了莫大委屈般, 垂手冲朱标一字一顿道:“国库非臣家财,乃陛下所有。”
“陛下以臣总理户部,那臣便定要为陛下守好国库。”
“所以无关臣是否安心,唯愿陛下安心而已!”
哪怕察觉出朱标此时不悦已然写在脸上,可李俨却依旧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反而直勾勾看向蓝玉。
“敢问梁国公,先前陛下分调一千两百万两给神机坊,乃是几年花销?”
“三年。”
“那下官敢问梁国公,今年对西南用兵,国公事先是否有所预料?”
“本公如何能预料!”
“这便是了。”李俨冲朱标拱了拱手,“户部每一笔银子,年初都会有所审定,拟定一年需花费银子报予陛下。”
“到了年底若是有哪方面超出年初预算,吏部、御史台则会派人彻查,是否其中有人贪墨。”
“倘若确定无人贪墨,那年初审定此预算的户部官员便要问责。”
“容下官说句托大的话。”
“凡是经我户部花出去的每一笔银子,都早有预算。我户部也都能保证国库有存银可应对突然出现的天灾人祸。”
“正所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我户部每笔花销皆有预案,可梁国公负责的神机坊却不似这般。”
“尚书大人有话直说!”蓝玉面露不悦,沉声说道。
而听到蓝玉这话,李俨似早有准备般冲蓝玉拱手致歉道:“那便还请国公恕罪了。”
“于下官眼中,梁国公负责的神机坊好像府库中有多少银子,便要花多少银子。”
“从无设想,更无计划。”
“今年对西南用兵,原本应是三年之用的一千二百万两银子,如今必不够三年之用。”
“假使一年半后花费殆尽,到时候梁国公是打算关闭神机坊一年之久,还是继续向朝廷伸手要钱!”
“你....”
即便李俨这话说的很是不中听,可蓝玉压下怒气仔细想想之后,却也发现李俨担心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一直以来都是朱标为他兜底,先前神机坊两次告急也都是朱标从皇家内帑中匀出来银子,供神机坊使用。
而眼下被李俨这么一说。
蓝玉也意识到,自己对神机坊开销没有计划,最后还是要朱标给他兜底。
“陛下,末将.....”
不等蓝玉认罪致歉,朱标抬手将其打断后,看向李俨道。
“李卿有所不知,因蓝玉乃是战将,其麾下先锋营每战皆是主力。”
“因此朕便准其先锋营每战缴获不需上缴国库,留作神机坊所有即可。”
“如李卿所言,蓝玉负责神机坊花销的确有未预渎职之罪,可每逢战时神机坊花销才会超出预算,而每逢战时,先锋营便也能以战场缴获供给神机坊。”
“一增一减之下,倒也没有超出太多。”
“况且蓝玉本为武将,对账目明细不甚精通,朕也就未曾追究其过。”
朱标这番话的偏袒之意已然再明白不过了。
而意识到从这个问题上,没法让朱标罢兵。
李俨深吸口气,索性直接开门见山道。
“陛下恩待诸臣,臣心感慕。”
“只是臣有谏言,还望陛下准臣敬奏!”
看着立时便跪在地上的李俨,朱标虽觉有些头疼,但还是准他继续说下去。
也就在朱标点头示意的瞬间。
只见那李俨提高音量,当即奏道:“臣唯愿陛下罢兵止戈,与民休息!”
“放肆.....”蓝玉刚准备呵止李俨,却见朱标将其打断道,“李卿今日所言,想来也是谋划良久。”
“若不让他说完,憋在心里怕会成了心结。”
“李卿!”朱标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沉沉说道:“有言只管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