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人提前半年或者一年提前布局,只为这个科举主考一职。”
“所以朕才想请表哥出面,担任此次科举的主考官。”
被朱标这么一说,在场几人也都是明白。
李文忠虽有才学,在士林之中也多少有些才名。
可他到底还是武将国公,以他为科举主考,让他成为今科士子的座师,想来朱标是要断绝士子寻求荫庇,朝中文臣结党的情况发生。
“陛下深谋远虑,咱们这几人中也唯有保儿最为合适。”
“不错,保儿年少既有战功身居高位,又有好学才名,当这个科举主考再合适不过了。”
听到徐达几人也是出言肯定,李文忠想了想,旋即点头道。
“陛下既然要杜绝文臣结党,那末将自是不敢推辞。”
“只是末将久经战阵,更是从未参与科举。”
“对考场诸多细则不甚了解,若是出错,还望陛下莫怪。”
“定然会出错!”
伴随朱标话音落下,包括老朱在内的众人都是表情一滞。
朱标这话什么意思?
李文忠担任科举主考一事定然会出现岔子?
难不成还是因为赏无可赏,故意让李文忠担任科举主考出些岔子。
好让他戴罪立功,领兵征讨安南?
倘若真能如此,那他们几个大老粗也不介意当一次恩科主考,当那所谓的士子座师。
反正只要征讨安南有他们的份,脸面什么的,压根就不重要。
“陛下!末将也好读书!”冯胜念头通达,率先出声。
“当年末将随兄长打家劫舍的时候,也时常捧着圣贤书看呢!”
“胡扯吧你。”邓愈闻言当即出声嘲笑道,“斗大的字不识一筐,还敢舔着脸说什么好读书?”
“陛下,末将才是真正的好学之人。”
“俺家小子蒙学的时候,俺也是蹲在墙根儿听那夫子讲课蒙学。”
“咱这大有那什么把墙砸出个窟窿,看书识字的刻苦劲儿!”
听邓愈把凿壁偷光说的如此直白,周围几人不免微微凝眉,很是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陛下,末将还有些许儒将之名。”徐达轻咳一声,打断几人道:“当年上位最开始蒙学,本将也是紧随其后,不敢有半分懈怠。”
“咱们这伙子武夫里面,上位才学自然是头筹,那接下来便是本将了!”
“啧....”
见徐达偏要把他们几个武夫聚在一起,比较才学。
老朱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
真要说的话,这些家伙认识的字恐怕还没有他们杀过的人多。
这群家伙竟也有比较学问的一天!
而且.....
自己好歹也是刻苦读了数年的古书,饶是大战之时每日也要请刘伯温、李善长、宋濂等人讲学。
如今自己竟成了徐达这些人中才学最好的,老朱非但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甚至觉得有些掉价。
自己的学问什么时候沦落到要跟冯胜、邓愈这伙子人比较了!
“咳咳!”
老朱轻咳一声,打断一个劲儿比较学问的几人。
“咱说句公道话,倘若论及才学,你们几个确实没啥好比的。”
“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啥?”
见邓愈不怎么明白,老朱轻笑一声,当即没好气道:“五十步笑百步你都不知,怎么有脸敢当此次科举主考,怎么敢当今科士子的座师?”
“这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上位,末将虽然读书不多,可是能打仗,能打胜仗啊!”
“倘若让末将担任此次科举主考,安南一朝半年可破!”
“三月!”生怕邓愈抢了自己的差事,冯胜忙上前一步冲朱标说道:“陛下,末将保证十万兵马,三月拿下安南全境!”
“那我便只需五万兵马,三月拿下安南!”
起先朱标还有些不太明白为何这几人将科举主考和攻打安南扯上关系。
见众人越说越是激动,朱标这才反应了过来。
“诸位国公!”
“担任科举主考并非为了自污,随后领兵征讨安南!”
“嗯?”
伴随朱标话音落下,原本争吵的众人瞬间熄声。
紧接着便看向李文忠道,“那若是如此,科举主考还是保儿最为合适!”
“.......”
见这伙子老帅一听说不能征讨安南,便也无人想担任科举主考。
李文忠狠狠白了众人一眼。
不过他还是想知道,朱标为何要说此次由他担任科举主考必然要出现岔子。
“陛下.....”
“嗯。”朱标微微颔首,开门见山道:“如今我朝正图盛世,朝堂风气也该年轻。”
“表哥于诸位国公将帅之中年纪最浅,自然也最为合适。”
“至于为何说表哥担任主考,科举必会出现岔子。那自然是些许文臣心中有所不愿。”
“毕竟此次不能李善长、詹同、高启等老臣为科举主考,那年轻文臣自然便也有机会,他们也自然紧盯着此次科举主考的位置。”
“所以见表哥出任此次主考官, 那些年轻文臣不知轻重,自然要闹出些幺蛾子。好让朝廷明白武人不能为科举主考,也是让朕清楚,科举还是需要他们文臣主持。”
“那也好说!”听朱标说完,李文忠当即正色道:“届时请陛下恩准末将带上百十号兵卒。”
“将贡院团团围住,看他们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派兵自然是要的,只不过科举出现岔子,却不仅仅是强兵震慑便能解决的。”
“嗯.....”
见李文忠脸上露出些许忧色。
朱标紧跟着继续说道:“此次表哥只不过是担个科举主考的虚名,不需亲自坐镇贡院。”
“届时朕会派遣李善长、詹同等人一并前往贡院。”
“有这些个老臣在,纵然有年轻文臣想动歪心思,詹同等人也能立时知晓,防范于未然。”
“原来如此。”李文忠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陛下原来只是让臣担任科举主考的虚名。”
“如此的确能杜绝今后有人借科举主考的的座师之名招揽新科士子,阴结党派。”
“让詹同那些老臣担当副考,也能确保科举正常举行!”
“并非副考!”朱标当即更正道。
李文忠前面说的没错。
若是今后都能以武将担任科举主考,那之后大明一朝再有官员想借科举主考的座师之名招揽新科士子的确也就成了痴心妄想。
只不过!
倘若如李文忠所言,只让他担个虚名,却是让詹同等文臣担当副考。
那新科士子依旧会以这所谓的副使为座师。
如此一来,那自己的这些个盘算也就成了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詹同等人只是照例前往贡院。”
“虽说朕会命他们盯紧,防止出现差错。可明面上,他们只不过是朝中官员,照例前往贡院巡视罢了。”
“科举副考,朕打算让几位国公家的公子担任。”
“嗯?”
听到这话,众人面面相觑,甚是不解。
即便是老朱此刻看向朱标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茫然。
“让允恭、九江他们担当副考一职?”
“正是!”
朱标看向徐达几人很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方才朕便说了,当下我朝正趋于盛世,宛若茁壮之青年。”
“所以朝廷也该有少年人锐意进取之气。”
“因此,让允恭的少年武人担任副考,自是再合适不过。”
“同样!”
朱标看向正前方坐着的老朱,语调也多了几分激动,继续说道。
“此次科举,朕会加一道考题以考验学子的军武谋略。”
“诸位国公军中若有好学多谋将帅,也可私下准其一同参与科举。”
“届时此道考验军武谋略的考题,自然需要几位国公亲自评定,以定优劣。”
闻言至此。
当看到朱标眸中放光,紧紧注视着自己。
老朱灵光一闪,当即脱口而出道。
“军校吗?”
“正是孩儿先前所说的军校!”朱标难掩心中激动,当即惊喜说道。
“军校一事,朕思绪良久,深觉必须。”
“如今我朝军武鼎盛,全赖诸位国公能征善战,可年轻武将却不似这般辉煌。”
“所以朕有意请诸位国公担任军校夫子,为那些于军武谋略有些天赋的士子传授兵马要诀。”
“这.....”
朱标话音落下。
众人相互对视,却无一人率先开口。
朱标开设军校的想法自然是好,不仅能使后辈有为武将如雨后春笋,应接不暇。
而且还能使大明军武实力始终鼎盛。
表面来看,军校自然是极好的法子。
可是他们几个多少也都有些私心。
若是后辈有为武将层出不穷,那便是稀释他们的兵权,稀释他们各家各府的威望。
虽说是私心,可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凡武将勋贵之家,其子纵然不才,也能承继其父军中威势之二三。
起码能让他们的子嗣从军之时,身后有先前追随过他们的武将在旁帮衬。
如此一来,即便自家儿子再怎么不中用,可能多少有些军权,能在军中站稳脚跟,后世其家也不至于任人欺辱。
还是先前那话,此行虽是将军中职位视作子承父业的私心一套,可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他们几人再怎么着也逃不过家族荫庇的恻隐之心。
“陛下。”
这点私心,众人自然不好明说。
冯胜想了想,眼神有些躲闪出声道:“正所谓穷文富武,想要从武怕是不易。”
“况且纵观古今少有读书读出来的千古名将,都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一路摸爬滚打的明将。”
“即便要成立军校,也该从军中将官之间选定人选。”
“面向士子.....”
冯胜轻笑一声,虽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意思也是明显。
而冯胜说完,邓愈紧跟着道:“陛下,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若是让那些个读书人领兵打仗,军中将士怕是不会信服。”
“末将也担心这些个读书人把三军将士带到死路。”
冯胜、邓愈二人说完,目光不由看向一旁的徐达、汤和二人。
显然他们二人也是想让徐达二人开口劝阻。
只不过。
不等徐达出声,老朱当即没好气道。
“标儿方才说的话,你们是一个字都没放在心上!”
“标儿何时说过科举选出人选后,便直接让这些读书人带兵打仗?”
“军校是干什么的,不正是让你们几个把多年行军的经验传授给这些学子的地方?”
听到老朱怒斥,邓愈、冯胜二人赶忙熄声,不敢多言。
见他们二人眼中仍有忧虑。
朱标轻咳一声,出声安慰道。
“宋国公、卫国公所言有理。”
“不过朕的意思,乃是从士子之中挑选有军武天份的人,从军中将官之中挑选出将才种子。”
“这些人并非直接送到战场,让他们带兵打仗。”
“选出这些人,乃是要送入军校,由几位国公将多年的行伍经验传授给他们。”
“而且!”
朱标故意顿了一下。
“而且军校学成之后,也不是直接任命他们为一军统帅,而是命其从百夫长开始,逐步积攒战功。”
“之后这些军校出来的学子,晋升之路和军中将官晋升之路无异。”
“陛下圣明!”
冯胜心明眼亮,当即出声称赞。
倘若如此,他们这些老将在军中仍有几分祖荫能留给自己儿孙。
而一旁的邓愈沉吟数秒后,还是微微摇头道。
“微臣还是担心有纸上谈兵之辈为祸军阵。”
“毕竟那些读书人多是巧舌如簧之辈,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可真到了阵前保不齐便要吓尿裤子。”
“末将始终觉得将帅根本乃是在战场。”
“所谓的军校怕是养不出能战之将,所谓军校怕多是些纸上谈兵之徒。”
“咳咳....”
听到邓愈越说越是不客气。
一旁的冯胜连忙轻咳打断。
只不过朱标却也不计较,转而出声笑道:“卫国公说的是,所以便也需要几位国公鼎力相助,对军校学子倾囊相授。”
“可.....”
“哪来那么多废话!”
就在邓愈还准备说些什么之时,老朱语气不善,当即没好气道。
“你们这些老杀才后半辈子当真只想饮酒作乐?”
“为朝廷教导些将才种子,就如此心不甘情不愿?”
“倘若如此,那咱也不敢劳烦你们,咱亲自教导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