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不仅如此！”柳思南眸光郑重，愈发严肃道：“见大明将士拿下土门钉，为枉死的爪哇百姓报仇雪恨。”
“届时你爪哇全境百姓岂不是要对大明愈发恭敬，而对你爪哇朝廷微词更甚？”
“恐怕用不了多久，甚至都不需大明出兵，你爪哇百姓便已自发投靠大明，成为大明之民！”
“嘶~”
闻言至此，李冠鑫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若一切真由柳思南所说，那大明岂不是仅因眼下这一件事，顺手便解决了他们爪哇和安南两个强国？
一想到他们爪哇百姓心向大明，不尊本国朝廷。
此刻的李冠鑫更是冷汗直流，兵不血刃，收拢爪哇。
倘若大明当真是抱着这般打算，那他爪哇一朝岂不是要成了大明的彀中之物？
可纵然心中惊骇，李冠鑫脸上却未曾表露分毫，反而很是不悦的瞥了柳思南一眼，淡淡问道：“柳大人说这好一番话，其意无外乎是想拉拢我朝，一同对抗大明。”
“可柳大人未免说的太轻巧了些。”
“纵然我爪哇军民能放下对你安南兵卒屠我土门钉百姓的仇恨，可眼下我朝何必与大明交恶？”
“柳大人莫要忘了，此间大明正为我爪哇一朝做主伸冤！”
明白李冠鑫这是打算要好处，陈睨身子微微前倾，刚准备说出如何补偿爪哇。
可还不等他开口，却见柳思南当即起身朝门外走去。
见状。
陈睨想要出声阻拦，但想了想还是作罢，一并朝门外走去。
“柳.....柳大人？”
眼看陈睨、柳思南二人已走到门口，即将走出门外。
身后的李冠鑫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试探性出声喊道。
可也正是听到他出声的瞬间，柳思南眼中立时闪过一抹喜色，不过下一秒却是眸光如刀，很是不悦的回身看向李冠鑫说道：“在下方才所言，句句都是我安南、爪哇两朝济危求存之言。”
“可没想到柳大人却一股脑的倾诉委屈，好似要我安南做出让步一般。”
“既然如此，那在下便与大人没什么好说的了。”
“总之我安南一朝即便灭国不存，也断然不可能充当大明鹰犬，更不可能狐假虎威，欺凌诸国。”
“纵然他日大明、爪哇联军抵我边境，我朝也必然誓死以抗，断不会沦为亡国之奴！”
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落下，柳思南头也不回，径直朝门外走去。
而看着柳思南离开的背影，此刻李冠鑫也不由重新审视了起来。
他也不是痴傻之徒，自然能明白从柳思南一进来面对自己开始，那家伙便始终在抬高自己，一步步引导自己。
最后更是让自己确信眼下大明正在图谋他们爪哇。
可问题是。
倘若安南当真存心不正，眼下也必然不会如此倨傲。
最起码他要拿出诚意，补偿枉死在土门钉的爪哇将士以及普通百姓。
然而！
那柳思南却是丝毫没有表态，仅仅是将事情摊开，向自己表明利害便也转身离去。
也正因如此，柳思南方才所言也愈发可信了起来。
另一边。
待回到驿馆之中。
见柳思南气定神闲坐在一旁也不开口，陈睨急的左右踱步，最终还是没忍住出声问道：“柳卿，我等就这么走了，那爪哇使臣当真能相信？”
“况且你方才也没说让爪哇使臣面见明廷，撤回公案，准我等返朝啊！”
看着自家这位只有些小聪明，却很是沉不住气的王上。
柳思南清了清嗓子，耐着性子解释道：“王上明鉴！”
“还是微臣先前说的那句话，上赶着的不是买卖。”
“爪哇既能派遣李冠鑫出使大明，想来那李冠鑫也绝非痴傻之徒。”
“倘若方才在下一再示好，更是说出什么补偿他们爪哇军饷、器械的献媚之言。”
“那李冠鑫势必会以为我朝居心叵测，与他爪哇合盟对我朝来说乃是迫切之举。”
“可说到底！”
“如今的爪哇自是没有和大明翻脸的必要，毕竟现在明廷是态度鲜明的站在爪哇那边。”
“若我等上赶着求爪哇合盟，恐怕无论我等送出多少厚礼，最终都是肉包子打狗，爪哇也势必会一直观望，于我朝同大明之间左右摇摆不定！”
“嗯.....”
还有一点柳思南没有明说。
仅从胡邹二将骤然反叛，攻打土门钉来说。
爪哇那边的确损失了土门钉城池，爪哇士卒以及当地百姓也都有损伤。
可相较他们安南来说，爪哇那边的损失乃是更小才对。
眼下土门钉虽被胡邹二将占据，可到底这二人不被大明承认，正被诸国觊觎。
最后土门钉依旧是爪哇的城池，这点自然是毋庸置疑。
然反过来看，胡邹二将在攻打土门钉时，他安南将士亦有死伤。
不仅如此，胡邹二将不尊王命，骤行反叛。
眼下他们安南一朝必然震荡，待到爪哇带兵攻打土门钉意图夺回失地之时。
此时驻守在城中的胡邹二将，以及他们麾下的安南将士，多半都要被爪哇兵卒以及大明还有诸国的兵卒处决。
真要算起来的话，他们安南损失的将士更多，朝中更是震荡，多有隐患。
倘若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安南却还要补偿爪哇财务，在李冠鑫看来，他安南必然心存不轨，另有所图。
“至于王上所言，臣方才的确没说让李冠鑫面见大明皇帝，息事宁人，放我等离开。”
“可那李冠鑫却也不是傻子。”
“倘若他也认定眼下大明正在图谋他爪哇一朝，那眼下他应该做的，便是尽快回到国内，让他自家国主提防同在诸国联军之列的大明兵卒。”
“毕竟就臣方才所言，他们爪哇的形势比之我朝要更加紧迫才是！”
被柳思南这么一说，陈睨想了大好一会才明白了过来。
即便陈睨也认为柳思南此法的确高明，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做法当真是有些冒险了。
若是李冠鑫不上当。
若是即便李冠鑫上当，他不知觐见明庭，息事宁人
亦或是李冠鑫在面见朱标之时，直接将这些个疑惑尽数说出！
总之柳思南的法子虽是高明，但总有很多细节难以把控。
“启禀王上，爪哇使臣已进宫求见大明天子！”
“哦？”
当听到来人如此禀报，陈睨面露疑惑的同时，不由惊喜出声。
而一旁的柳思南却早有预料般，丝毫不感到意外。
反而语气淡淡，俨然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缓缓说道：“王上当下应即刻准备还朝之事。”
“若待会大明天子召见，届时王上也假装为难，补偿爪哇些许银饷！”
与此同时。
在听到柳思南那番话后，李冠鑫沉思良久，最终还是决定面见朱标，言说即刻返回爪哇。
特别是先前柳思南的意思，乃是说大明即将能够不战而胜，不费什么力气便能聚拢他们爪哇民心。
一想到此处，李冠鑫便觉冷汗涔涔，浑身上下的寒毛止不住乍立。
所以无论柳思南所言是否属实，当下他都要尽快返朝向自己国主言明提防大明。
此时李冠鑫在皇宫廊道中快步疾行。
就在他刚走到谨身殿院内，还未入殿之时，却见蓝玉、詹同等大明重臣齐聚在沙盘之前。
饶是朱标这位天子，此刻也站在中心，正与众人商议着什么。
“外臣李冠鑫，拜见陛下！”
“来的正好！”
当看到李冠鑫，朱标示意他起身的同时，看向蓝玉道：“蓝玉，你且告诉爪哇尊使该如何收回土门钉。”
“是！”
还不等李冠鑫表明来意，却见蓝玉指着沙盘上的土门钉城郑重说道：“土门钉城易守难攻，贵使想来比我等都要清楚。”
“安南兵卒既然紧闭城门，不准任何人进入，想来便是做好了死守城池的准备。”
“所以当下强攻势必伤亡惨重，更主要的还要提防其他诸国联军此时行乱！”
被蓝玉这么一说，李冠鑫也不由凑近沙盘，仔细思量了起来。
“梁国公所言极是，倘若只是安南贼兵，我爪哇一朝自然不惧。”
“怕只怕我朝出兵攻打土门钉之时，其他诸国军队坐收渔翁之利。”
“纵然陛下天威在上，诸国联军不敢攻袭我爪哇将士。可若是在我军与安南贼兵激战之时，其他诸国趁虚而入，从另外一侧攻打土门钉。”
“届时一旦被他们攻下，因畏惧天朝震怒，他们虽不敢不归还城池。”
“但想来也会借劳军之名，敲诈我军。”
“正是这个道理！”蓝玉微微颔首，转而在沙盘上画了一个圈，道：“所以眼下便是要看你爪哇一朝是打算从长计议，还是尽快收复失地。”
“若是从长计议自然再好不过，我朝陛下自会下旨督促诸国撤军。”
“同时我大明将士也会阻断海陆，防止安南本国向土门钉运送粮饷、军械。”
“你爪哇一朝于陆地之上断绝土门钉交通往来。”
“如此围城之下，不消数月，城中安南士卒必因军粮告急，军心涣散！”
哪怕明白蓝玉说的的确是拿下土门钉最好的法子。
先前先前在听说安南奇袭土门钉，占据城池时，他李冠鑫也是做的如此打算。
可被柳思南那么一说。
眼下听到蓝玉建议他们安南从长计议，李冠鑫也不由怀疑大明乃是别有用心。
简短思量过后，李冠鑫看向朱标小心试探道：“陛下容禀，安南贼兵杀我百姓，尸首蝇道，未得安息。”
“我朝怕是等不了太久。”
“若是如此的话！”
蓝玉沉吟数秒，转而直截了当道：“倘若如此，那我朝将士便也要听你爪哇号令。”
指了指土门钉前临海的港口，蓝玉没有丝毫顾虑当即说道：“将我朝舰船开往土门钉临海一侧，我朝将士从东面海门攻打土门钉。”
“你朝兵卒则从西面陆地攻打城池。”
“一来，你我两方前后夹击，能令城中兵卒首尾不能相顾。”
“二来，诸国联军今都盘踞海上，我朝将士从海上攻城，其他诸国见状更不敢轻举妄动，自然也不敢趁虚而入，一并攻打城池！”
“嗯.....”
闻言至此，李冠鑫眸光略有诧异的看了眼蓝玉，随即更是满心疑惑的看向朱标。
见他如此，朱标也是好奇问道：“怎么？使者以为梁国公所言不妥？”
“并无不妥，只是....只是.....”
李冠鑫纠结半晌，终究是没能将心中所想说出声来。
倒不是大明决意同他们爪哇前后夹击，一同进攻土门钉印证了柳思南所说大明居心叵测的猜想。
恰恰相反。
大明决定从海上进攻土门钉，震慑诸国，反倒让李冠鑫没法继续猜疑大明。
毕竟大明从海上进攻有震慑诸国的意思，可也正因为诸国都在眼睁睁看着，待城池攻下之后，大明自然不会霸占城池。
而且在面对大明以及他们爪哇前后夹击的情况下。
李冠鑫几乎可以肯定，土门钉的安南守军必然会重点防守大明一侧。
无论是出于安南对大明的敌意，亦或是单论军武之强。
大明兵卒才是土门钉那些安南守军最大的担忧。
如此一来。
说他们爪哇在土门钉一战中坐收渔翁之利都不为过。
更重要的是，先前柳思南言说大明借助他们爪哇收复失地，聚拢爪哇民心的臆测，也自然不攻自破。
毕竟在爪哇百姓看来，终究还是他们爪哇朝廷率先攻破土门钉，也是他们自己朝廷收复失地。
李冠鑫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大明对他们爪哇竟能如此宽厚。
宁愿自己吃亏，也要助他们爪哇夺回失地！
当看向包括朱标在内，蓝玉、詹同、常茂等大明重臣都很是疑惑的看向自己。
李冠鑫忙扯开话题道：“臣乃是感念上国天恩，不能自已。”
“上国不仅为我朝主持公道，上国将士更是不避生死，助我朝夺回失地。”
“此等大恩，我爪哇一朝如何能报！”
深吸口气后，李冠鑫索性直接言说道：“求陛下明示，我爪哇一朝当如何报答上国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