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看着吴漳这一番操作,愈发肯定,吴漳今日必然是故意找上自己的。
他有所求,只是还没等两人通过来往试探出彼此的真意,煞风景的杨守礼就闯了进来,打断了一切。
正思忖间,冯家妯娌俩终于挤到了跟前。
罗观照顾及男女之别,避嫌站在稍远的地方。
王玉耶直接上前,一把扶住冯睿达的胳膊,上上下下打量个不停。
旁人落水后都裹着披风挡风,偏冯睿达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身上的湿衣还在往下滴水。
好在他除了浑身湿透外,依旧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不见半分怯弱之态,想来这点冷水对他而言,也算不上什么大碍。
冯睿达有多皮实,没人会比王玉耶更清楚。
可他偏要在这时候犯贱,嘴角挑起一抹坏笑,故意甩了甩头发,残留的水渍溅了王玉耶一身。
王玉耶顿时怒目而视,猛地拉开距离,摆出一副“我们不熟”的冷漠模样,仿佛刚才的关切都是错觉。
还是罗观照上前打圆场,对着冯睿达客气地说道:“四叔,弟妹已经让人去取干净衣裳了,待会换上,莫要着凉了。”
高门大户出门赴宴,向来会多带一套更换的衣裳,以防酒水污了衣衫,或是临时有演武等活动,华服不便行动。
虽没人会为落水这种意外做准备,但此刻拿来应急,倒也算是用对了地方。
其他人没有家眷在附近周全,就只能各自派遣亲随去取衣物,一时间,湖边又是一阵忙乱。
吴漳作为在场身份最高的亲王之一,方才不仅落水受了寒,还憋了一肚子火气,揍完杨守礼仍余怒未消。
看着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他眉头一皱,大手一挥,不耐烦地呵斥道:“散了,散了,都散了!有什么好看的!”
他这一声呵斥带着亲王的威严,围观群众虽意犹未尽,还想再多打探些八卦内情,却也不敢违逆,只能纷纷咂舌,三三两两地散去。
留在原地的,要么是天不怕地不怕、誓要将热闹看全的纨绔子弟,要么就是与吴越、吴漳等人沾亲带故的利益相关者,或是公主府负责善后的管事仆从。
公主府的管事早已吓得大气不敢喘,此刻硬着头皮上前,躬身恭敬地说道:“二位王爷,几位公子,湖边风大,还请暂入水阁避避风,暖暖身子。”
这周边也就东水阁能容下这么些人,总不能让亲王和勋贵们一直站在湖边吹风。
吴漳正在气头上,一听见 “水阁” 二字就想起刚才的狼狈,脸色更沉,“还嫌不够晦气吗?那地方谁爱去谁去!”
他可不想再回到那个让他落水、差点被勒死的地方。
王玉耶小声道:“湖边有临时搭建的帷帐,是公主府预备给宾客歇脚的,不如先去那里暂歇片刻。”
穿着一身湿衣回前面的宴客主厅,路途遥远,指不定要冻出病来,还是先找个地方把干净衣裳换上才是正经。
吴越点了点头,一锤定音,“就去那儿吧。”
他此刻也只想找个地方暖暖身子,懒得再折腾。
一行人转身往帷帐方向走去,刚走没几步,就遇上了急匆匆赶来的段晓棠、全永思等人。
他们先前一直在僻静处与相熟的将领谈事,算是躲了个懒,听闻上司落水的消息,吓得魂都没了,连忙一路小跑赶来“救驾”。
全永思一眼就看见吴越裹着披风,脸色苍白,浑身还带着湿气,一副生着闷气的模样。
好在看着四肢健全,虽离活蹦乱跳还差得远,但至少没有性命之忧,他悬着的心总算安定了下来。
他好不容易剿匪回京,正指望着慢慢攒功劳再升职,要是靠山出了意外,他的前途可就悬了。
另一边,袁家兄弟看见白秀然,像是看见了救星,连忙挣脱开亲随的搀扶,快步走上前,委屈巴巴地喊道:“三表姐!”
天知道刚才那一连串的变故,举目只见自己兄弟的无助感。
他们自知几斤几两,不敢掺和旁人的纠纷,来赴宴后也只敢和相熟之人打过招呼,就找了个僻静地方待着,谁料还是没能躲过这场无妄之灾。
白秀然看着这兄弟俩冻得瑟瑟发抖、脸色苍白的模样,心里也有些不忍。
她素来知道这两个表弟的性子,就算让他们为非作歹,他们都未必能作明白,这次显然是受了池鱼之殃。
安慰道:“别怕,这事不怪你们,等回头见到舅舅,让他来处置。”
前方,吴漳趁众人各自寒暄、注意力分散之际,悄悄放慢脚步,凑到吴越身边,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感激,“多谢七叔不计前嫌,方才在水中施以援手。”
吴越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语气平淡无波。
他顺手搭救吴漳,不过是因为当时吴漳离他最近,举手之劳罢了。
就算他当时不伸手,吴漳顶多再多呛几口水,也会被岸上的亲随及时救起来,断不会有性命之忧。
吴越转头看了吴漳一眼,反问了一句,“我们何时有过‘前嫌’?”
吴漳一时语窒,细细想来,他和吴越之间,还真没有什么摆上台面的深仇大恨。
不过是吴越挥舞着正义的大棒,步步紧逼,吴漳识相,该认怂就认怂,没有过多挣扎反抗罢了。
区区一个应荣轩,怎么可能离间得了他们之间“深刻”的同宗之情呢?
吴漳心里这般想着,脸上露出几分讪讪的笑容,含糊道:“是侄儿失言了,七叔说的是,我们本就亲如一家。”
吴越不再多言,只是微微颔首,继续往前走。
他心里清楚,吴漳今日主动凑上来示好,绝非仅仅是为了感谢救命之恩,必然还有其他的盘算。
宗室之间的情谊,从来都掺杂着利益与算计,所谓的亲如一家,不过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体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