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六年三月十八日清晨再一次打响的辽阳城攻防之战,持续到当日上午的巳时左右,杨振一方终于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
其时,辽阳城的南门,也被张天宝麾下的爆破队伍所炸开。
阿济格离城突围后被留在城内坚守的三巨头之一,辽阳驻防八旗昂邦章京准塔,在率军增援南城门的途中,与张天宝的队伍遭遇,连人带马都被密集投掷的飞将军炸得血肉模糊,横尸街头。
一直要求部下坚决阻击的清虏“恭顺王”孔有德,在得知南城门也被炸开之后,知道辽阳城大势已去,决定率部突围。
但在其召集部将下令收拢人马准备突围的时候,却被看清形势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倒戈的几个亲信部将全节、线国安、孙大堂等人所控制。
全节、线国安、孙大堂等人,在大西门南侧城破之际已有投降之意,但是他们追随孔有德多年,从上到下都习惯了接受孔有德的号令。
孔有德不肯投降,他们也只好硬着头皮率部抵抗。
然而,面对越来越多涌入城中的金海镇明军,以及自己麾下越来越多的伤亡,他们终于下定了决心投降。
于是,在控制了孔有德及其一干亲兵护卫之后,全节等人很快打出了白旗,并将孔有德及其儿子孔廷训当成了反正投诚的投名状。
已经登上大西门城头的杨振,在得到前方报告的消息之后,十分果断地选择了接受他们的投降。
守卫辽阳西城的孔有德的部下,也即前“天佑兵”各部人马,火器装备的比例同样很大,战力也相当顽强。
张国淦指挥的火枪团营和掷弹兵队伍,在入城之后,虽然有杨文魁的人马充当向导,可是却受到了孔有德麾下各部人马依托房屋、街巷和临时工事展开的顽强阻击。
他们在给敌人造成巨大伤亡的同时,自身也付出了前所未有的代价,每清空一片街巷甚至只是占领一处大的院落,都要付出几十人乃至上百人的伤亡。
虽然杨振麾下各营将领因为如今兵源充足,并不担心伤亡,可是杨振自己却并不希望在战后付出太多的抚恤金。
如果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杨振自然希望一个伤亡都不要有。
随着孔有德部下将领全节、线国安、孙大堂等人的投降,战况一度胶着的辽阳西城大片区域,很快落入到了杨振一方的手中。
也是在这个时候,杨振才从投降的全节等人口中得知,阿济格已经率领大批清虏骑兵出东门逃走了。
杨振得知消息,一时大惊失色,立刻派人前去联络率领金海东路骑兵驻扎在北门外的祖克勇等人,并命令他们衔尾追击。
前去传令的亲兵,去得很急,回来的也很快。
而且还是带着奉命留守北门外金海东路骑兵营地的叶赫那拉南褚一行人一起回来的。
听了传令亲兵的报告以及南褚的解释,杨振在得知阿济格率部离城后一直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阿济格率部离城的动静并不小,毕竟是一万多骑兵押解两百多辆银车行进,无论如何也难以掩藏行踪。
加上阿济格本人也根本没有要掩藏行踪的意思。
所以,在他们出城不久,就被停泊在辽阳城东太子河上的严省三所部船队警戒哨兵们所发现。
随后严省三所部船队上的重炮开始调整方向,对着阿济格率领的出城队伍进行炮击。
只不过杨振所在位置距离城东太子河方向太远,加上同一时间西城这边打得也是有来有回难分难解,所以并未听到城东的动静。
但是杨振等人没有听到,却并不意味着驻兵在城东北一带,并且近河扎营的祖克勇等人听不到。
事实上,太子河上的船队一开始炮击,祖克勇等人就听见了,并且随后就派出了探马前去打探情况,
派去的巡哨马队一看之下,发现有大批清虏骑兵护着一支车队出城东奔,于是迅速回报消息,祖克勇随即下令麾下各部人马前往追击。
不过在临行之际,祖克勇却大胆留下了尚未得到其信任的南褚率领新设的察哈尔营一批降兵,叫他们留守后方营地。
事实上,祖克勇带走了他们的马匹,就算察哈尔营里有人想趁机逃跑,也根本逃不了多远,何况往北,往东都是太子河,河上有金海南路水师团营的船队。
得知祖克勇他们已经出兵尾随追去,杨振暂时也放下了心,只能计划着尽快收尾,先占领辽阳全城再说。
这个时候,已经收降了南褚、杨文魁、全节、线国安、孙大堂等人的杨振,首先想到的还是招降。
而当初选择招抚并善待这个叶赫那拉南褚的好处,再次显现了出来。
在听说辽阳驻防八旗昂邦章京准塔已经死了之后,南褚主动请缨,要去劝降萨穆什喀手下的两个满蒙大员。
一个是驻防八旗满洲梅勒章京、家族出身叶赫的白尔赫图。
另一个是驻防八旗蒙古梅勒章京、家族出身科尔沁的毕力克图,
若是搁在前几年,就算有南褚这样的人的帮助,杨振也不会轻易去尝试招降这种满蒙大员。
因为,这些人虽然远说不上是什么爱新觉罗家族的死忠,可是在大清国风头正盛的时候,他们绝不会轻易背叛。
崇拜强者,追随强者,是他们与生俱来的生存本能。
但是现在,世易时移,形势变了,“大清国”的衰势,连杨文魁、全节这样身处外围的人都看出来了,至于更加接近大清国上层的白尔赫图、毕力克图,会看不出来吗?
杨振认为他们并不傻,尤其是出身东蒙科尔沁草原的毕力克图,一个蒙古出身的梅勒章京,连个正经的满八旗都不是,怎么可能会宁死不屈?
至于白尔赫图,其家族出身叶赫部,眼下连叶赫末代贝勒金台石的嫡脉长子长孙叶赫那拉南褚都归顺杨振这边了,他就更不用纠结了。
事实正如杨振之预料。
崇祯十六年三月十八日上午巳时三刻,试图从辽阳城东门突围的萨穆什喀等人,再一次被来自太子河上的船队用密集的重炮打回城内。
部署在太子河上的船队,之前因为没有料到三月十八日清晨会有大批骑兵从东门突围而出,所以一时有点乱了阵脚,导致重炮轰击的密度不够,使得阿济格率领的大队人马护着大批银车逃了出去。
事后,有点懊恼的严省三,也算吃一堑长一智。
一方面,立刻分出一支以中小型战船为主的船队逆流而上,防止阿济格的大队人马绕道上游渡河。
另一方面,及时调动船队,调整部署,以瀛洲号、乐浪号等三艘巨型夹板船为主,对辽阳城东门实施了严密封锁,阻止城内清虏兵马再次大批外逃。
于是,萨穆什喀就倒了霉。
早在得知准塔身亡,孔有德也被部下裹挟着投降之后,老于战阵的萨穆什喀,就知道辽阳城大势已去了。
面对已经崩坏的局面,他自然不会选择坐以待毙,更不会选择束手就擒,跟危急关头的阿济格、孔有德一样,他也选择突围。
至于突围的方向,当然是看起来没什么明军围堵的东门。
然而下定决心从东门突围的萨穆什喀,恰好遇上了刚刚调整好部署、抵达预定位置的船队炮火主力。
密集的炮火覆盖之下,试图奔逃出城的萨穆什喀两次试图出城,都被炸弹狼狈退回。
最后,只能登上东门城头,亲自指挥手下还能掌握的满蒙牛录,艰难地调整城头的重炮射角,试图先打退船队。
不过令他绝望的是,正当他完成了城上重炮的调整,跟远处的太子河上金海镇水师打得有来有回的时候,一个爆炸性的消息送到了他的面前。
辽阳驻防八旗的另外两个梅勒章京——毕力克图、白尔赫图,竟然也跟那个汉军梅勒章京——杨文魁一样,选择了投降敌人。
这个消息,使得仍在努力指挥反击的萨穆什喀一下子心如死灰。
这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不管以前发生过多少起八旗汉军将领叛变投敌的事情,他都没有这么震惊过。
因为,在他看来,那些八旗汉军将领既然能够背叛他们出身的南朝,那么就不可能对“大清国”有什么真正的忠诚可言。
但是他从来没想过出身满蒙的八旗将领,尤其是当官当到了梅勒章京的满蒙大员,会有人选择投降他们一直蔑视的南朝。
在极度震惊的情况之下,面对率部冲击东门城头的毕力克图、白尔赫图二人及其亲信护军,萨穆什喀失神良久,最后转身进入东门城楼里面,在其中上吊自杀。
对于毕力克图、白尔赫图两位两驻防八旗满蒙大员的率部投降,杨振倒是没有感到多么的震惊。
正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连夫妻之间尚且如此,何况出身叶赫的白尔赫图与出身东蒙科尔沁的毕力克图,不过是被阿济格张口闭口呵斥羞辱的一介奴才呢?
如果可以堂堂正正做人,那么又有谁会愿意去给别人当奴才呢?
所以,杨振对南褚能够招降毕力克图、白尔赫图两人,并不太意外。
但是他对这两个人的归降,依然表现得非常惊喜和高兴。
特别是在拿到他们二人一起呈上来的萨穆什喀的人头之后,杨振当场下令以白尔赫图为副将,以其麾下所部牛录为叶赫营,命其统之。
同时,杨振也任命了毕力克图为副将,并以其麾下所部牛录为科尔沁营,同样命其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