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67: the man in white takes Leave of the Imperial palace, the monarch and his Subject Seal a Secret pact.
“九皇子?”
武皇一声冷哼,眼底掠过几分复杂难辨的神色,“他尚在总角之年,心性纯良贪玩,断无这般城府布下如此大的局。真兵符能悄然归位,约莫是他玩得腻了,便悄悄送了回来。此事不必再提,免得让别有用心之人借九皇子作筏子,搅乱了局面。”
白衣人颔首应道:“既陛下已有定夺,臣今夜便动身。”
“即刻便走!”武皇迈步走向殿门,抬手掀开垂落的帘幕,望向外面的一片漆黑,“御书房的事,除了你我二人,绝不能让第三人知晓。你抵达楚州后,直接用你驯养的信鸽与朕传递讯息,切不可暴露身份。至于萧衍那边,朕自会亲自前往安抚,与他当面论谈。”
“臣,遵旨。”白衣人敛衽转身,步履轻如流云拂阶,待行至殿门时,却蓦地驻足。
他静立片刻,终是抬眸回望,声线带着几分难掩的凝重:“陛下,您此前所颁秘旨,臣实难办妥,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武皇闻言,指尖摩挲着御案上的玉圭,轻叹一声:“罢了……朕穷十余年之力,尚不能彻查全貌,又岂会强求你一个局外人,在短短时日里勘破此事……”言罢,他缓缓颔首,语气带着几分释然,“先前那道秘旨,便作罢吧。”
白衣人眸色微澜,旋即躬身微拜,声线沉稳却藏着几分恳切:“既蒙陛下应允,臣便斗胆再求,愿与陛下立一君臣之约——若臣当真勘得四皇子谋逆实据,还望陛下将当年旧事的全貌真相,尽数告知臣。”
武皇垂眸静思良久,才缓缓抬眸,语气里沉凝如铸:“准你所请。这些年,朕对当年之事的追查从未稍歇,如今总算有了几分眉目。待你功成之日,朕必以实相告。你且记好——朕的江山社稷,绝容不得半分觊觎之心,更容不得逆臣祸乱!”
所以,“逆臣”二字,也应该包括他自己的皇子吧?!
白衣人不再多言,对着武皇深深一揖,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殿门帘幕落下,武皇独自站在殿内,望着那方暗格,眸底的情绪更加复杂难辨。他拿起那枚真兵符,借着烛火的光仔细看着,上面的纹路清晰可见,是他登基之初亲自下令铸造的,如今却成了政治制衡的工具。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殿外渐起细碎脚步声,值守内侍轻手轻脚迈入殿中。见武皇独自伫立御案前,他当即跪地行礼:“陛下,天色已明,可要传早膳?或是回寝宫稍作歇息?”
武皇摇了摇头,走到御案前落坐,取过一份奏疏细细翻看,语气淡然:“不必了。你去告知御膳房,备些清淡吃食送来。此外,令专人盯防四皇子行踪,他这一路做了什么,皆需第一时间奏报朕知。”
“奴才领旨。”内侍应下,起身悄然退去。
转而言及太子武承煜一行。他携随从快马加鞭赶至楚州,偏巧的是,他所选的路线,竟恰好循着四皇子寻狩的轨迹而行。
楚州城前,武承煜勒住缰绳,胯下骏马一声低嘶,前蹄在路上踏出道道浅痕。他抬手掀开玄色披风的兜帽,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眉宇间带着皇家特有的矜贵,眼底却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身后随从皆是精挑细选的护卫,此刻正整齐列队,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楚州城门。
“太子殿下,楚州城到了。”贴身侍卫长卢步先上前一步,低声禀报,“按陛下密旨,咱们需先寻驿馆落脚,再暗中接洽楚州府衙的眼线。”
武承煜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城门上方“楚州城”三字上,那匾额历经风雨,漆皮已有些斑驳,却仍透着几分威严。
他淡淡开口:“不必声张,就以寻常商贾名义入城。另外,派人去查四皇子的行踪,务必摸清他此刻的具体动向。”
“是。”卢步先领命,转身安排人手。不多时,一行人换上寻常绸缎衣衫,赶着几辆载着“货物”的马车,缓缓驶入楚州城。
刚进城门,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氛围。不同于往日州府的热闹,今日的楚州街头虽仍有行人,却大多面色凝重,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眉宇间满是愤懑。
武承煜坐在马车内,撩开车帘一角,隐约听见“贾大人”“冤死”“官府欺瞒”等字眼,心中不禁起了疑。
“步先,去打听下,看看有无有用线索?”武承煜沉声吩咐。
卢步先很快折返,脸色凝重地回话,如实表明:官府对外宣称贾大人是劳累过度而亡,但城中百姓都不相信。方才还有人说,要去府衙请愿,求现任代官长上报朝廷,让楚州军参军樊易追查凶手。
武承煜眸色一沉。他没想到刚入城,便听闻这般动静,看来贾琮在楚州早已传遍,官府的遮掩不过是自欺欺人。
“走,先去驿馆。”武承煜压下心中波澜,“待安顿好后,你去联系眼线,把贾琮的卷宗全部调来。另外,查清楚樊易此人的底细,是否与贾琮之死有关联。”
驿馆位于楚州城西侧,虽不算奢华,却也清净。武承煜刚踏入房间,卢步先便带着一名身着青色长衫的男子进来。那男子约莫四十岁,面容清瘦,眼神锐利,正是朝廷安插在楚州府衙的眼线,现任府衙主簿邹初寅。
“属下邹初寅,参见太子殿下!”来人恭敬地跪地行礼,并将声音压得极低。
“起来吧。”武承煜抬手示意,“贾琮的事,你详细说说。”
邹初寅敛衽起身,垂手立在阶侧,声线沉缓:“回殿下,贾大人之事发于三日前夤夜。事发前一日,他曾传命我将两名兵士收押禁足,另有五名兵士于任务中捐躯殉职。”
话音稍顿,他眉宇间凝起一层霜色,语气更添沉郁:“其后,贾大人曾与海少傅密会。至于密会之后的情由,属下未能探知分毫……是属下钝拙,未能尽察,恳请殿下降罪。”
“海少傅?”武承煜眉峰骤然拧紧,无意识叩了叩案几,旋即抬手挥过,语气带着几分压不住的沉劲:“这事非你之过,海少傅的行踪和私事,还不是你能随意窥探的!对了,那两名被禁足的兵士,现在何处?!”
“仍在楚州军营羁押!”邹初寅颔首应道,悬着的心稍定,继而语声沉缓续道:“去年淮水溃堤,洪患肆虐,贾大人查得朝廷下拨的赈灾粮款,竟有三成被官吏层层盘剥,最终到灾民手中时,仅剩掺沙麸糠。”
“近段时日,他又察觉楚州军中诸多将士的军饷遭克扣挪用,遂暗中搜集实证,拟待奏报朝廷。属下揣度,贾大人的死,恐怕正与这两桩贪腐之事脱不了干系。”
淮水溃堤之故,武承煜自是知晓的。彼时他虽未直接涉事,却主动发起捐输救灾之举。至于近日楚州军饷被克扣一事,他此前并未听闻,遂沉吟片刻,复问道:“那参军樊易呢?他对此事持何态度?”
“樊参军为人正直,在楚州军中威望极高。”邹初寅回道,“贾大人死后,他曾多次要求府衙重新验尸,彻查真相,但现任楚州代理官长王通,以‘朝廷已有定论’为由,拒绝了他的请求。百姓们信任樊参军,便想让他出面追查凶手,才会有请愿之举。”
武承煜凝眉沉思。樊易品行如何,他尚无从断定;但王通此人,早年本是四皇子麾下——昔年四皇子兼领工部尚书时,曾力排众议举荐王通。
如今贾琮遇害,王通却在查案一事上百般推诿阻挠,其间定然藏有蹊跷。
更耐人寻味的是,他此番前往楚州,特意让行程与四皇子的巡狩路线相交,并非真要与手足兵戎相见,只因他心中萦绕着一股强烈的预感:近来种种事端背后,皆有老四暗中操控的痕迹。
念及于此,武承煜眸底翻涌的沉色渐凝:“王通既属老四旧部,又阻挠查案,怕是想护住贪腐的证据,或是……意图掩盖贾琮一案的真凶。”
他抬眼看向邹初寅,语气添了几分锐度,“那两名被禁足的兵士,羁押在军营何处?可有旁人接触过?”
邹初寅躬身回道:“回殿下,二人被关在军营西侧的禁闭室,由司马督陈统的心腹看守,除了送食的杂役,旁人一概近不得。属下曾设法托人打探,却只知那两名兵士是因‘擅离职守’被收押,至于具体为何离岗,连杂役也不知情。”
“擅离职守?”武承煜冷笑一声,“偏在贾琮查粮款、查军饷和云兮楼神火飞鸦出现时,兵士擅离职守,还被贾琮亲自下令禁足——这未免太巧了。”
他转头看向卢步先,“你带两个人,今夜设法潜入军营,务必见到那两名兵士。记住,只问两件事,其一,他们为何离岗;其二,事发前是否见过贾琮与何人接触。”
卢步先沉声应下:“属下明白,定不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