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得选。”
凯里万低声说。
凯里万原本拥有一双十分明亮的眼睛。
她的眼睛十分漂亮。
那是双如湖水般湛蓝的眼睛，深邃而锐利，仿佛藏着无尽的故事，眼神中透露出的坚定与空灵，让人深陷其中。
但此时有她已经瞎了，在她眼皮子里，蒙着的是一层黑色的纱布。
即便她觉醒了心之眼，也难掩她失去眼睛的遗憾。
不过，即便失去了眼睛，她也依然十分迷人。
凯里万拥有高挺的眉骨和鼻梁，为她的面部增添了立体感和层次感，使她的面容更具雕塑感，英气十足，展现出一种大气之美。
她的嘴唇线条优美，饱满而性感，标志性的红唇，更显魅力，为她的整体形象增添了几分娇艳与妩媚。
自然，她有着所有精灵都有的一双大长腿，和普通精灵所没有的宽大骨架，这让她整个人显得十分高佻，哪怕什么姿势也不摆，只是随意的站在那里，就有一股女王气质，挥散出来。
这导致她现在不得不经常披着黑衣。
用以遮挡她的过人美貌。
但现在，她拉下了黑色的罩衣。
一双看不见东西的眸子，盯向了刘醒非。
她拉低身体。
低声地说。
“克拉迪奥，我们现在十分需要你，我们需要下一代，但是，你知道的，我们的族人太少了，男精灵几乎没有了，并且它们没什么战斗力，虽然你现在不是了，但至少曾经我们是一族的，你也曾是半精灵王，在这里留下你血脉，这也是一种退路。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我现在就可以退位。”
刘醒非沉默了，他叹气。
好一会他才说：“凯里万，不要这样，你很迷人，活着的，剩下来的，到这里的精灵都十分迷人，我都喜欢，但这不是说我就要在这里当种马了。这里是精灵的自留地，你们黄龙之耳民不是需要我，只是你们想要我保护你们，但我保护得了你们一时，可我不能一直永远的保护你们，因为我也有我的人生，我的生活，我不能让一切都扔在这里。不过，不管怎么说，你说的对，我和你们的确有着斩不断理还乱的联系。所以，我会在这里留下一个标记，真到了绝境，我会再救你们一把，但那时，你们就没有自由可言了。”
说到这，刘醒非忍不住提了一个名词。
“安第拉斯效应，你能明白吧！”
安第拉斯。
这是一个精灵界的名词。
也是真实发生的一件事。
传说，在从前，精灵们被人类捕杀。
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一个大法师安第拉斯收留了它们。
虽然安第拉斯是一个巫妖，但仍然，保持人性，并且生性善良。
然而它的善良并没有造成好的结果。
在安第拉斯的里世界里，精灵们繁衍过多，人数从数以百人，到了五万余众。
这时，精灵们对安第拉斯划分给它们的地盘产生了不满。
它们认为。
安第拉斯，区区一个巫妖，凭什么，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资格，占据这么好的花花世界。
所以有激进的精灵渴望，驱逐，甚至杀掉安第拉斯，由精灵们占据这整个的里世界。
当然，它们太小看一尊拥有无限生命的巫妖了。
发现失控的安第拉斯杀掉全部反抗的，把没有参与反抗的精灵也都驱逐走了。
没死的精灵很不甘心。
它们说我们没有造反，为什么要驱逐我们呢？
安第拉斯道：“你们只是这一次没有造反，但你们的下一代，你们的后裔，总有一天还会重复今天的故事。”
这就叫安第拉斯效应。
刘醒非这是在点凯里万。
毫无疑问，至少目前看凯里万是明智有大局观的。但很多时候，很多精灵不是这么看的。
骄傲，自大，自以为是，这才是大多数精灵和标签。
当精灵强大的时候，是，行，我不敢得罪你。可你精灵要是没这力量了，你看你会被怎么对待。
刘醒非知道。
从前有些精灵是惨，被人类抓了，拴在城堡的地下或。天顶当奴隶，伺候完一个家族的一代代人。
可这是没原因的吗？
假设精灵真的那么美好，就算人类抓了精灵，也不会太过无礼。
可事实就是如此。
原因中很大的一部分就是精灵的骄傲自大。
太得罪人了。
太惹事儿了。
没那么大本事，还一天到晚挑事。
在精灵眼里，人类简直就是猪狗一样的畜生。
虽然有些精灵善良纯真。
可惜的是，这样的精灵始终是少数。
它们改变不了大局。
不一会。
凯里万出了帐篷。
她脚下未停，一路来到了孙春绮的帐篷里。
此时，孙春绮正满意的清点一批财物。
上好的木料，神性的土壤，特殊的岩石，以及一箱子的珍贵宝石。
这又是一笔资财。
是精灵们给予的。
即便精灵们下手不多，但它们毕竟人多，从打扫战场，或别的什么，它们也仍然收集了很多的财富。
从中——取出了一部分给孙春绮，没毛病。
“怎么样，您还满意吗？”
凯里万问。
孙春绮手上一上一下轻松抛着几块的宝石，笑盈盈道：“东西是好东西，我很满意，不过，你们不会伤害到他吧！”
凯里万叹息道：“那是一个祝福仪式，我们这么做只是想要一批孩子而已，不会伤到他的，我有精确算过他的身体素质，绝对不成问题。我只怕他有反抗力，所以才需要您的帮助。”
孙春绮微微一笑。
“放心，在我的符法下，他不会有反抗之力，更不要说你们也下了手段。”
这是一个局。
孙春绮和精灵们联手设下的局。
在刘醒非没注意到的地上，已经刻画了存有孙春绮强大力量的剑元符。
它针对的，是刘醒非体内的力量。
剑元符里面是孙春绮同阶无敌的剑元力。
元婴级剑仙的剑元力，论及精萃是无人能及的。
当刘醒非发现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孙春绮发动符法，刘醒非立刻被控制住。
这时。
刘醒非仍然是有力气的。
他至少能离开此地。
但精灵们动手了。
它们事先给刘醒非下的生命之跃的药，立刻发挥了威力。
这是个连环计。
刘醒非实力强。
精灵们下的手段基本没用。
也就是孙春绮利用剑修的特性，把刘醒非的实力压制了片刻。
就是这么点时间，生命之跃发挥作用。让精灵们把他暂时的控制住。
这不是忘恩负义，而是为了生存。没人注意到。
其实这支精灵小队已经要到难以为继的地步了。
精灵们的最大问题，就是生育问题。
长生种生育十分困难。
以至于精灵们的生育需要用魔法，也就是生命之树，来孕育生命种子。
可即便是如此，也是比较慢的。
所以最好的方法仍然是——打铁还需自身有力。
要靠自己。
要自己生。
但这不是生不了，或很困难嘛。
所幸，在精灵族里，有一个禁忌魔法。
通过一个精灵把自己的生育力献祭掉，换取一段时间的生命活力。
在这一段时间里，十分容易得到后代子嗣。
而这次，选择献祭的，是梅里莎。
她将会成为继凯里万之后的新任统领。
她因此会失去生育能力。
但这对于她来说是好事。
反正她并不想再找什么伴了。
而这次的主祭，是刘醒非。
虽然此时的刘醒非已经算不上是她的义子了，但这不是很好么。
哪怕刘醒非不是她的义子，那事不尴尬吗？
所以才说，这样最好。
精灵们找到了一块坚固千年青岩凿成了临时的祭台。
藤蔓顺着石棱蜿蜒而上，缠在刘醒非被玄铁锁缚的手腕上。
他能闻到空气中浮动的草木腥甜，还有数百双赤脚踩过苔藓的湿软声响——那是凯里万带着残余的精灵们围了上来，二百多个身影在暮色里织成环形，银白的长发垂落如月华。
“开始吧。”
凯里万平淡地说。
歌声骤起时，刘醒非以为自己听见了溪流穿过玉石的脆响。
女精灵们的吟唱没有词，只有高低错落的调子盘旋上升，像无数只萤火虫在暮色里织网。
他感觉到有人走近，这人在他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纱。
然后，二人贴近。
刘醒非看不见。
他的眼睛被彻底的蒙蔽了起来。
魔法的黑巾让他失去了透视能力。
在短时间里，他什么也看不到。
只能闻到。
来自精灵身上散发出来的幽幽清香。
只能听到。
精灵口鼻音哼唱的清悦声音的曲子。
只能感受到。
精灵身体的冰凉与光滑。
第一个精灵，带着暖意，像初春融雪渗入冻土。
她的吟唱在他耳边低转，让刘醒非渐渐失去了集中注意力。
整个人都懵了。
他一动不动。
闭着眼睛。
什么也不做。
什么也不想。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她们排着队，赤脚踩着青岩的纹路依次上前，歌声像潮水般漫过祭台。
歌声戛然而止。
一切终于结束。
刘醒非忽然觉得蒙眼布下的黑暗里，有无数双清澈的眼睛在注视着他，像夜空中最亮的星子。
众多的精灵散去。
她们要好好保养自己的身体，期望未来能生出像刘醒非一样优秀的精灵后代。
为刘醒非解除一切束缚的，是克拉希瑞。
虽然已经是个死灵。
但得益于刘醒非提供的尸香精油，它现在仍然栩栩如生。
至少不会莫名其妙无缘无故的就从身上钻出一只虫子来。
即便克拉希瑞已经是个死者了，她也依然感到恶心。
所以，现在的克拉希瑞十分感激刘醒非。
原本她有些羞刀难入鞘，不好意思在刘醒非面前打转，所以一直是躲着，甚至藏远远的。
但现在她来了。
她知道。
结清因果。
如果没什么大事，刘醒非不会再出现在它的面前来了。
“抱歉，我们最后还是这样对你了，但是你要理解，我们都知道——你要走了。一走了之。在我们从前瞧不起你时，其实你也在瞧不起我们吧，不，你瞧不起整个西极，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在西极度转世劫的，或许这大概就是我一直不喜欢你的原因。一直以来，都是我们瞧不起别人，但你却在一开始就瞧不起我们吧！不过，你是对的，你的确很有才能，你做到我们所有人拼尽全力都做不到的事，我拼命想做，不计代价，但所付出的努力都仿佛是个笑话，可你却能轻轻松松十分容易的就做成一切，如果不是你出手，我们根本不可能从镜湖口一路到这里，也不可能凭借目前这微薄的军力夺下这个峡谷，我们现在能有的一切，全都是因为你。很遗憾，在这之前，我很后悔，甚至是怨恨，我不是一个活人，如果我还是一个活人，我会和那些姐妹们一样，进行祝福仪式的。希望这个仪式，能让我们有新一批的下一代，哪怕是半精灵，也无所谓了。不过，我们采用的是古老的生命祝福仪式，有古老的魔法在其中，所以正常来说，姐妹们如果生下的孩子，应该还是精灵，抱歉，我们必须要这么做，短时间，我们不敢种下生命之树，我们已经岌岌可危，十分脆弱了，经不起任何一点的风浪，所以，抱歉。”
刘醒非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精灵族的男性太少了。
强壮的，可堪称英雄的，更是几乎没有，或者说白了，就是没有。
即便是有，有了刘醒非当标签，那也不算什么了。
就好比有好吃的正常食物，谁会去啃树皮呢？
在确定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留下来，精灵们还是算计了他一下。
好在，这也没什么不能接受。
反正他也要走了。
刘醒非和梅里莎进行最后的道别。
除了克拉希瑞，目前精灵之中也就梅里莎可以和刘醒非坦然面对了。
别的人，大概都有些——不好意思。
“你最终还是要走了。”
梅里莎紧紧抱着刘醒非，眼中满是不舍。
曾经的善意，收获了倍数的回报。
当年梅里莎硬生生的把刘醒非收下当亲儿子一样的养。
所以，她才能从深渊之中的大人物手中被刘醒非夺走救了回来。
不然她的生活将漆黑一片，生不如死。
而不会如现在这样，成为这虽然破败的精灵一族的新统领。
其实，她的功绩是坐不了这位置的。
但精灵们，凯里万等人都明白。
刘醒非之所以一次次满足，拯救精灵们，全是冲着梅里莎。
如果不是梅里莎，刘醒非的脾气，大概会看也不看她们一眼。
毕竟，刘醒非是一个连当初亲手建立的半精灵王国也是说不要就不要的存在。
这样的脾气，精灵族正规来说，哭到死，也别想他心软救人。
因此，没人对梅里莎的上位有异议。
甚至可能，在关键时候，又要靠梅里莎和刘醒非的关系，请动这位，继续帮忙呢。
“抱歉。”
这回轮到刘醒非就抱歉了。
梅里莎，才是他唯一的牵挂。
但他终究还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