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远看着张清,眼中带着一丝信任。
“咱们的人更擅长在市井中隐藏,更像普通的老百姓。”
“而且,书店那个位置地形复杂,周围全是胡同。”
“如果是军统的人去监视,很容易被察觉,但如果是同志们以摆摊、做小买卖的身份去盯着,他绝对发现不了。”
说到这,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森然。
“我不需要你们动手,更不需要你们暴露,我只需要你们帮我盯死那个位置。”
“一旦他出现,只要确认了他的落脚点或者行踪,剩下的脏活,我会安排,甚至是让日本人去干。”
“就在刚才,安藤手下的那个小林,刚来和本乡夺权了……”
听完贺远的讲述,张清沉思了片刻,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作为地下党,他当然明白借刀杀人的道理,也明白保护贺远这个深红的重要性。
何况自己这个联络站,现在的存在就是为了他一个人。
“好。”
最终,张清点了点头。
“书店对面有个卖烤白薯的,是我们的一位老同志。”
“我会安排好,只要那个‘耗子’一露头,消息会第一时间传给你。”
“不过……”
张清抬起头,透过镜片看着贺远。
“你要小心那个小林。”
“这种为了抢功不要命的疯狗,有时候比中村那种老狐狸更难缠。”
“放心。”
贺远端起茶杯,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疯狗虽然凶,但只要扔对了骨头……”
“他会咬谁,还是我说了算。”
……
特高课,行动队队部。
小林手里捏着那张安藤签署的命令书,大马金刀的坐在原本属于队长的皮椅上。
哪怕这把椅子,对他那矮壮的身材来说稍微有点高,脚尖只能勉强点地,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像是刚刚登基的土皇帝。
在他面前,站着两排荷枪实弹的特务。
“我知道,你们以前跟着本乡课长,日子过得……很‘清苦’。”
小林把玩着桌上的镇纸,目光扫过众人,嘴角挂着一丝诱导性的冷笑。
“本乡君是个很优秀的帝国军人,讲究个武士道精神,不屑于搞那些灰色的收入。”
“他清高,那是他有家底。”
“可是你们呢?”
他缓缓站起身,双手撑着桌子,声音拔高。
“你们跟着他,除了每个月那点死工资,还能捞着什么?”
“连去居酒屋,艺伎馆喝顿花酒,都得算计着花钱吧?”
这番话,就像是一把火,瞬间点燃了这群特务心里的干柴。
一个领头的小队长眼珠子转了转,立刻上前一步,啪的一个立正。
“小林长官说得太对了!”
“本乡那……本乡长官平时管得太严,我们早就……早就想跟着真正能带大家吃肉的长官干了!”
说着,这小队长一脸谄媚的凑了上来,压低声音道:“长官,这队伍里其实还有几个本乡大佐的死忠,平时老是盯着我们,那是油盐不进……”
“指出来。”
小林眼中寒光一闪。
“既然我接手了,这支队伍就只能有一个声音。”
随着那小队长的指认,几个平时看着老实本分的特务立刻被缴了械,赶出了屋子。
肃清了异己,小林看着剩下这帮两眼放光的“饿狼”,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好。”
“现在,我有任务交给你们。”
他走到地图前,那一脸的横肉都在颤抖。
“那个袭击中村顾问的刺客,还在城里。”
“从现在开始,你们配合警察局,给我封锁全城!重点盘查外来人口!所有的旅馆、澡堂、甚至是大街上的流民,都要查验良民证!”
“没有证的,形迹可疑的,哪怕是眼神不对的……”
小林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恶狠狠道:“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还有……”
他看了一眼那个领头的小队长,意味深长的搓了搓手指。
“搜查的过程中,难免会有些‘误会’。”
“若是遇到那些家里殷实的大户人家,要是因为没有良民证产生了什么‘保管费’……只要这钱能变成抓捕刺客的经费,我是不会过问的。”
“明白了吗?”
那小队长一听,激动得差点没跪下叫爹。
这哪是搜查啊?这是给了张合法的抢劫执照啊!
“明白!长官英明!卑职这就带人去办!”
“去吧,别让我失望。”
看着手下人像打了鸡血一样冲出去,小林整了整军容,对着镜子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充满威严的笑容。
“本乡奏三郎……我看你怎么跟我斗!”
……
半小时后,北平陆军总医院。
一辆挂着宪兵队旗帜的黑色福特轿车,缓缓停在了医院门口。
小林并没有带司机,而是独自一人驾车。
透过挡风玻璃,看着眼前这座象征着北平最高医疗水平的白色建筑,他眼中的野心,在疯狂的滋长。
“安藤那个老东西,占着茅坑不拉屎,在少将的位置上熬了这么多年也没个动静。”
小林点燃一支烟,心中暗暗盘算。
“跟着他,我这辈子也就是个给本乡打下手的命。”
“但中村不一样,他是关东军的中将,是大本营派来的顾问,只要能攀上这棵大树,别说是一个小小的特高课长……”
“就算是以后调去满洲,弄个宪兵司令当当,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他掐灭烟头,整理了一下武装带,推门下车,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昂首挺胸的向医院大门走去。
仿佛那扇门后,就是他飞黄腾达的阶梯。
然而,小林并没有注意到,就在医院大门侧面,一双布满血丝,如同饿狼般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
老三缩在那个散发着药水味和腐臭味的垃圾堆后面,浑身都在打摆子。
高烧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左腿的剧痛更是让他几欲昏厥。
但他很清楚,自己必须想办法进入这座医院。
只有这里有最好的消炎药,有能救命的手术刀。
可是门口那些荷枪实弹的卫兵,就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直到——他看到了那个矮壮的日本军官。
“是个当官的……而且只有一个人……”
老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手中的攮子握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