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郡,番禺县。
洛阳来的传令使,已经提前一天抵达了城内。
韩星河刚到士燮府外,这小黄门就着急的跑了出来,打开手中的丝帛准备宣读。
“停停停!别念了,”韩星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给我拿来!”
小黄门愣道:“韩…韩王,这…这不合…”
他话还没说完,二狗动作快得如同鬼影,瞬间将那卷象征天子威严的圣旨就抢了过来,递到韩星河面前。
韩星河展开丝帛,飞快地扫了一眼,随口回道:“回去告诉陛下,我已在路上,就这样吧。”
“二狗,给些赏钱!”
“多谢韩王!”小黄门激动的马上道谢。
片刻后,张辽就先一步喊道:“主公,士太守不给我人,我无兵可练啊,山越人屡屡越境,我手下就那五百骑兵,根本防不住。”
右边的士徽,一身儒衫沾着点泥星子,毫不示弱:“张将军,如今正是耕种时节,要优先耕种!”
“主公,一下子多了十万张嘴,粮库已经见底了,再不想办法,别说兵,人全得饿死!”
张辽额角青筋直跳:“那你至少先分我一半人,没有兵,谁来守这南海郡?”
“没有粮,你的兵吃什么?喝凉风吗?”士徽寸步不让。
两人如同斗鸡,你一言我一语,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对方脸上。
一旁的韩信,此刻却抱着双臂,眼观鼻,鼻观心,沉默得像块石头。
韩星河被吵得脑仁疼,目光刀子般剐向韩信:“大将军!你就没个两全其策?”
韩信眼皮终于抬了抬,语气平淡的回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为根基,兵为枝叶,无粮,兵再多亦是累赘。”
“然则,南海毗邻山越诸部,彼辈如豺狼,时时越境袭扰,仅凭张将军五百骑,确实捉襟见肘,难以周全。”
“此事……终究还需主公乾坤独断。”
“啪!”韩星河气得差点喷一口老血。
“我真是闲的,多问这一嘴!”
韩信面不改色,只幽幽叹了一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主公。”
话音未落,院墙外陡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喧哗,潮水般涌来,瞬间淹没了屋内所有的争论。
“韩老大!出来给我们做主啊!”
“韩老大!快出来!”
“士燮老匹夫!还钱!还我们兄弟的卖命钱!”
“对!说话当放屁吗?韩老大你管不管!”
吼声,骂声,拍打门板声混杂一片,沸反盈天。
韩星河眉头拧成了疙瘩,火气蹭蹭往上冒:“又特么怎么回事?”
士燮缩在阴影里,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写满了尴尬。
“主公……”士燮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点惶恐。
“这些……这些异人聚众闹事,向老夫索要钱财……还请主公……处置。”
“哈?”韩星河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眼珠子瞪圆。
“卧槽?你堂堂前州牧,欠人钱?”
不等士燮辩解,韩星河已猛地起身,大步流星冲向院门。
铁蛋,铁柱炸雷般的吼声压过喧闹:“南越王在此!肃静!喧哗者治罪!”
汹涌的人声被强行压下去一截,但那股怨气依旧在空气中弥漫,灼得人皮肤发烫。
韩星河站在台阶上,目光如电扫过门外黑压压攒动的人头,领头几个帮主模样的玩家,脸上都憋着愤懑和不平。
“嚷嚷什么?我忙的要死,有话快说!”
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排众而出,正是“铁血战旗”的帮主马汉。
“韩老大!你再忙也得先解决我们兄弟的事,不然兄弟们在这南越还待个什么劲儿?不如趁早散了,投奔江东,或者回中原闯荡去!”
韩星河眼神一寒,手指直接点向马汉鼻子:“行!马汉是吧?我听着!你现在说!”
马汉脖子一梗,毫不退缩:“国战那会儿,士燮亲自下的令,还发了全州公告,有记录的,杀敌榜前十的帮派,赏金起步一千金!”
“第一名,封太守,我五千多兄弟,全交代在合浦了,一个没剩!”
“我排第一,国战结束都多久了?这老家伙装聋作哑,提都不提,一个子儿不给!”
“他还说他不是州牧了,不关他的事,韩老大,天下哪有这个理?”
院内,士燮的声音颤巍巍地飘出来:“老夫…老夫如今乃南越国相,交州已无州牧之职,先前战时之令,自然…自然作废!岂能作数?”
韩星河没理会士燮,目光锐利地盯着马汉:“你是第一?杀敌多少?”
马汉伸出两个手指”:“两万三!”
听到这个数字,韩星河当即回怼:“我靠!你妹啊!杀敌两万,你就敢要当太守?我杀敌几千万,才混个王,你好意思开这个口?”
马汉被噎了一下,但立刻梗着脖子吼回去:“韩老大!甭管我们杀了多少,不能说话不算话!”
“公告在,记录在,杀敌榜现在还能查到,这难道不是他士家亲口许下的?”
韩星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关键是地盘就这么几个郡,粥少僧多,我手底杀敌几十万的都没的分呢。”
“真是搞笑,你们交州的帮派就这点实力?杀敌两万都能第一?”
“话不能这么说!”旁边另一个帮主挤上前。
“韩老大,交州就没有大帮派,我们图的就是这偏远地方能安生种田,不用跟中原那些大佬抢食!”
“我们容易吗?这鬼地方,一年到头不是涝得能养鱼就是旱得冒烟!”
“兄弟们咬牙坚持这么多年,攒点家底不容易,全奉献给士燮这老小子了,他现在拍拍屁股就想赖账?合适吗?”
“就是!太欺负人了!”
“韩老大,今天不给个说法,只能日后战场上见了!”马汉的声音再次拔高,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韩星河眼神闪烁了几下,脸上那股子不耐烦的戾气马上收起,犹豫了片刻后道。
“稳住,稳住!都别上头!”
“听着!现在这片地界,我说了算,新的章程还没定下,但我保证,这事一定给你们个公道!”
“钱,我出了,兄弟们为交州流过血,我这个当老大的,确实不能寒你们的心!以后还指望兄弟们跟我一起打天下呢!”
“你们去核实清楚数据,然后,去广信城,找苏青禾!领钱!”
“大伙儿在交州待了这么久,根都扎这儿了,就不用挪窝了,跟着我韩星河混,亏待不了你们!”
“以后我保证,让每一个留在交州的兄弟,都能拿到该得的好处!”
“你们也去打听打听,我韩星河,以前是反贼头子,名声是不太好听!”
“但我们太平道,可从没拖欠过任何奖励和补偿,向来说到做到!只要你们信我,给我点时间处理,我一定给你们个满意的交代!”
说罢,有人拍手附和:“好!”
“韩老大威武!”
马汉第一个振臂高呼,脸上的怒容瞬间被兴奋取代。
“南越雄起!”
“南越雄起!”
人群的怒火如同被浇了一盆滚烫的油,瞬间点燃,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口号声此起彼伏,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韩老大带我们发财啊!”有人嬉笑着喊。
“发你妹的财!”立刻有人笑骂回去。
“有韩老大在,咱们南越是要称霸天下的!”
“得了吧,江东那帮孙子打过来的时候,你小子别第一个跑就行了!”又有人起哄。
这最后一句玩笑似的嘲讽,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韩星河的耳朵里。
“江东?什么意思?孙策要打过来了?”
一个站在前排的瘦小玩家,赶紧开口:“老…老大,你还不知道?您这情报……有点拉胯啊。”
“我哥们就在‘雷霆之怒’混,他们帮今天上午刚下的命令,全帮动员,所有资源点全仓压上,三十多万人呢,全部去往苍梧边境驻扎。”
“什么?!”韩星河瞳孔骤缩,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卧槽!我还真不知道,意思是……他们已经打到苍梧了?”
那玩家摆手道:“没没没,命令今天刚下,不过……”
“不止‘雷霆’,‘天道院’,‘江东水寨’那几个排得上号的大帮,动作全一样,都在往交州边界上扑,听说是周瑜亲自下的令!”
旁边另一个玩家也挤过来补充:“没错!我也听说了,好像是周瑜让那些帮主交重税,那些帮主不肯,两边僵住了。”
“结果周瑜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又给他们免了税,封了太守。”
“对对对!”又一个玩家抢着说。
“封官了!周瑜封了一堆太守、县令,全是飞地遥领,地盘全划在荆南四郡和咱们交州地界上,空头支票开得飞起!”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沉重的冰坨,狠狠砸在韩星河的心口。
刚才平息玩家骚动带来的那点轻松感荡然无存,一股巨大的危机感袭来。
片刻后,韩星河咽了口气道:“这消息…很重要,非常他妈的重要!要不是你们说,我还蒙在鼓里!”
“国战刚结束,我都没想过会有人现在就动手,妈的,这帮孙子,果然鼠辈!”
“谢了兄弟们,钱的事,去广信拿,我先处理一下这事!”
玩家们得了准信,又爆发出几声欢呼,才渐渐散去。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韩星河猛地转身,几步冲回堂屋,喊道:“大将军!江东大军出动了,你知道吗?”
韩信缓缓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静。
“现在,知道了。”
韩星河气道:“妈的,这群王八蛋,趁人病,要人命啊,纯纯的落井下石!”
一直旁观的钟离歌此刻也坐不住了,忍不住破口大骂:“江东鼠辈!”
“江东现在势力榜第二,国战之时不出力,现在看我们刚立国,兵没几个,就急吼吼扑上来撕咬了?真他娘的恶心!卑鄙!”
韩星河只觉得一股暴戾之气在胸腔里横冲直撞,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孙策小儿,我好心复活他爹,他居然敢惦记交州,真是不知死!”
钟离歌摇头道:“骂他没用,孙策自己手里才几万兵,他能在江东站稳,全靠那帮玩家帮主捧场!”
“上百万的玩家兵力,平时周瑜根本使唤不动,养着就是一群大爷!”
“现在好了,周瑜用咱们交州当饵,免税封官,估计都是周瑜的主意,孙策知不知道都是另说呢!”
“整个交州,能拉出来打仗的,步兵两万,骑兵七千…咱这点家底,根本没法打啊。”
“周瑜!尼玛的!”韩星河骂完,猛地抄起手边案几上一个粗陶茶盏,狠狠掼在地上!
“啪嚓”一声脆响,瓷片四溅!茶水混着茶叶泼了一地。
“女皇帝还催命一样让我入京,我还忙的要命!”
“入京?”钟离歌吸了口气。
“对了,你和女皇帝关系好,可以向朝廷借点兵啊!”
“我们拿东西换也行,总能换点兵回来应急!”
“借兵?”韩星河眼神闪烁不定。
“我不去洛阳,肯定没戏,我得走了!”
“现在...你们几个,马上召集人,和大将军开个会,以防万一!”
闻言,韩信深深的叹了口气,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两万对百万的画面,人也钉在原地发呆。
交州的玩家有多少人能出战,愿意出战?
这个目前还是未知数,更何况,上次打完仗的赏赐都没落实,这个节骨眼上,让他这个身经百战的统帅都开始发愁。
防御战和游击战,完全不同,防守方永远要更被动一些,一旦后退,就是丢城失地。
这个刚刚建立的南越国,很可能被肢解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