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江郡,舒县。江东军大营连绵数里,旌旗猎猎,肃杀之气弥漫。
中军大帐内,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药草气息。
江东新任大都督周瑜斜倚在软榻上,俊朗的面容略显苍白,修长的手指正轻轻按着额角,闭目养神。
帐帘被猛地掀开,带进一股燥热的暑气,孙思成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虑。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软榻上的身影躬身行礼,声音带着急切:“大都督!”
周瑜并未睁眼,只是薄唇微启,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何事?”
孙思成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末将恳请大都督收回成命!强行向仇沧海,齐天等异人帮派征缴重税,于江东大业有百害而无一利啊!”
周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缓缓睁开眼。
“尔是来当说客?”
孙思成心头一凛,腰弯得更低,姿态愈发恭敬,语气却坚持。
“下官不敢!只是江东万千异人,有拥立之功,大都督与主公即便不愿赐予太守之位以安其心,也万万不能把事情做绝,寒了人心啊!”
“寒心?”周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猛地一掌拍在身旁的楠木案几上,震得笔架上的狼毫都跳了起来。
“那仇沧海拥兵三十万,坐拥人口过百万,霸占铁矿两座,金矿一座,铜矿一座,膏腴良田数万亩!”
“那齐天,拥兵二十万之巨,同样人口百万,矿藏田亩无数!”
“还有孙兴、陈一舟……哪一个不是如此?”
“本督不否认尔等异人确有功劳!然!”
“他们占着江东膏腴之地,却百般推诿,巧立名目,分文赋税不愿缴纳!是何居心?”
“主公如今府库空虚,无钱无粮,如何练兵?如何成就大业?”
“孙思成,你口口声声为他们开脱,莫非你能替主公拿出钱粮不成?”
孙思成被周瑜的气势所慑,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苦笑道:“大都督心中所虑,无非是担忧我们异人势大难制,恐江东基业重蹈严白虎覆辙,沦为他人嫁衣!”
“但我可以保证,大都督多虑了,我们异人为的是追随明主,求的是征伐四方的过程与青史留名的荣耀!”
“所求者,名也,非利也,更非裂土称王!”
“大都督步步紧逼,非要他们按人口缴纳足额赋税,他们……他们是真的拿不出啊!”
孙思成摊开手,满脸无奈:“仇沧海他们养着几十万大军,每日消耗如山似海。”
“他们苦心经营,开源节流,所求不过是个收支平衡,只要能养活军队,其他琐事,他们根本无心也无力去计较!”
“可若大都督硬逼他们交出一半钱粮……那无异于釜底抽薪!”
“他们拿什么去养兵?兵无粮饷,必生动乱,届时,不是他们想反,而是被逼得不得不反,江东必将被推向万劫不复啊,大都督!”
帐内陷入一片死寂。
周瑜凌厉的目光在孙思成脸上逡巡,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清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良久,周瑜紧绷的嘴角缓缓放松,甚至浮现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重新坐回软榻。
“哦?“那依你之见,这税……就都免了?”
孙思成心中一喜,连忙点头:“免!必须免!只要能笼络人心,稳住江东根基,暂时的赋税损失,完全值得!此乃长远之计!”
“好!”周瑜放下茶盏,击掌赞道,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那就依你所言!来人!”
帐外亲卫应声而入。
周瑜朗声道:“传令四方!司马孙思成,体恤军心,洞察时局,为江东异人仗义执言,恳切求情。”
“主公感念诸异人昔日拥立之功,特赦免仇沧海、齐天、孙兴、陈一舟、楚天龙等所属诸帮派所有赋税,永不再征!”
孙思成闻言,脸上刚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周瑜接下来的话却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
“今表仇沧海为苍梧郡太守!表齐天为南海郡太守!表孙兴为桂阳太守!表陈一舟为零陵太守!表楚天龙为武陵郡太守!秩皆二千石!”
“责令诸公,接令之日,即刻整顿本部兵马,挥师西进,克期赴任,不得有误!”
孙思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错愕与惊惶。
“大…大都督!我…我可没说让他们遥领太守啊!这……这……”
周瑜脸上的笑容骤然收敛,目光如电。
“手握重兵,却不愿为我江东开疆拓土,是何居心?孙思成!”
“你不是口口声声自称乃孙氏血脉,莫非连你……也心存二心,欲养寇自重不成?”
那“孙氏血脉”四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孙思成浑身一颤。
望着周瑜洞悉一切却又深不见底的眼眸,所有的辩解和推脱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明白了,这根本就是一个无法拒绝的阳谋。
周瑜借他之口免了赋税,却用更高的官位和更危险的任务,将玩家势力推向了韩星河这个对手面前。
他成了周瑜手中那枚递出烫手山芋的棋子。
孙思成脸色变幻,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既然如此,那这个传令的恶人…就让下官来当吧。”
听到这话,周瑜这才微微颔首,语气缓和下来,却依旧带着敲打的意味。
“当然,你要对得起你的姓氏,更要对得起主公的信任,去吧。”
孙思成带着周瑜独特印鉴的任命文书,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的炭,步履沉重地离开了弥漫权谋气息的大帐。
三日后,豫章郡,雷霆之怒帮派总部。
与其说是军营,不如说是一座功能齐全,由玩家主导的巨型要塞。
帮主仇沧海,亲自带人到寨门迎接,拍着孙思成的肩膀,豪爽大笑:“哈哈!孙老弟!今天必须让老哥我尽一回地主之谊,咱们不醉不归!”
孙思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带着掩饰不住的尴尬:“仇大哥盛情,小弟心领了。”
“只是…小弟这次来,带来了大都督最新的任命……”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那份盖着醒目印鉴的文书和一方沉甸甸的铜印,递了过去,
“恐怕仇大哥看完,就没心情喝酒了。”
仇沧海脸上的笑容一僵,疑惑地接过文书,展开。
当他看清上面的内容时,粗犷的面容瞬间阴沉下来,两道浓眉紧紧拧在一起,眼中怒火升腾。
“免除赋税?表仇沧海为苍梧郡太守?即刻领兵西进,不得陈兵豫章荒废操练?”
“卧槽!周瑜他什么意思?他不知道苍梧郡现在是他妈的南越国的地盘吗?他这是让我去跟韩星河开战?拿老子当枪使?”
孙思成被他的怒火逼得后退半步,连忙解释,脸上堆满无奈。
“仇老大息怒,大都督觉得,您这三十万精锐大军,老窝在豫章也不是个事儿,总要为江东开疆拓土,建功立业嘛……”
说着说着,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仇沧海的脸色。
“而且,大都督已经调查清楚了,韩星河如今兵力却极度空虚,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若是等他缓过劲来,休养生息,兵精粮足…仇老大怕是就再无机会西进了。”
“这事也简单,只要仇老大愿意打头阵,周泰,蒋钦这些猛将,都会来助战。”
仇沧海咒骂一声:“好一个周瑜,天天算计自己人,脑子特么有坑吧!”
“一纸空文,一个虚名,就强行让我们去当炮灰,他这大都督还不如没有!”
忽然,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刀般刺向孙思成。
“孙老弟,这馊主意…该不会是你给周瑜出的吧?”
怀疑之意毫不掩饰。
孙思成心中叫苦,脸上却立刻浮现出十二万分的委屈和惶恐。
“哎哟我的仇老大,天地良心,你我都是玩家,我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坑您啊!”
“是周瑜要借我的名头来发布这道命令,他这是存心要让我在玩家中间里外不是人,成为众矢之的啊!”
“我苦口婆心跟他解释,说玩家们绝无二心,可他…他根本不信!他就认定了我们拥兵自重,是心腹大患!”
“主要是严白虎就是前车之鉴,他疑心重也没办法,刚出道就遇到这种事,难免心里害怕。”
“仇老大,你想想,你这三十万大军,天天待在孙策眼皮子底下,比孙策自己手里的兵都多出五六倍!”
“换做你是孙策,你能睡得着觉吗?他周瑜能安心吗?”
“你要是带兵往西边挪一挪,哪怕只是做个样子,把大军拉到苍梧郡边界上,给韩星河施加点压力……周瑜肯定心里舒服啊!”
仇沧海盯着孙思成看了半晌,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深沉的算计取代。
良久,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韩星河…虽然没兵,可交州的玩家数量也不少,单凭我雷霆之怒一家,想要啃下苍梧这块硬骨头,难啊!”
“齐天、楚天龙、陈一舟他们……他们怎么说?”
孙思成心中暗喜,知道仇沧海的态度松动了,连忙道:“命令应该还在路上,不过估计也快了。”
“我建议几位老大尽快碰个头,共商大计,小弟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为各位老大拉点强有力的帮手,分担压力。”
“帮手?”仇沧海眼中精光一闪,“你有门路?”
“嗯!”孙思成重重点头,压低声音,抛出一个重磅消息。
“我已私下联络过益州焚天的帮主秦天明,他们在西凉差点砍了韩星河,实力强大啊。”
一直沉默不语的副帮主高伟惊呼出声:“我靠,焚天?他们答应出兵?”
孙思成摇摇头:“距离太远了,但是他希望我们能促成孙刘联盟,共讨韩星河!”
高伟倒吸一口凉气:“结盟?你想自己去谈?”
孙思成连忙摆手,露出谦逊的笑容:“高大哥太看得起我了,这么大的事,我一个小小司马有啥排面啊。”
“我是去准备说服鲁肃,请他与我一同出使成都,只要鲁肃点头,我们就能重现孙刘联盟!”
“仇老大你这边先准备着,把声势造起来,只要孙刘联盟一成,东西夹击,同时发难!”
“韩星河虽然名将不少,但是想同时防守多地,他根本办不到。”
仇沧海听着孙思成的谋划,眼神越来越亮,豪气顿生:“合纵连横,妙啊,就这么干!”
“老弟,你抓紧去办,我也就不待孙策面前了,先去苍梧边境待着。”
随即,他话锋一转,语气又带上了几分冷硬的警告。
“不过嘛……孙老弟,你再见了周瑜,最好再劝劝他!告诉他,兔子急了还咬人!”
“若他再步步紧逼,到时候谁也别想好过,江东这艘船,大家一起完蛋!”
孙思成心中一凛,面上却连连点头:“仇老大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一定让周瑜明白其中利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