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李嘉使个眼色,执棍的婆子知道主子要春红的命。
低声对春红道,“非我手狠,主子不饶你,你有冤屈寻主子说吧。”
一棍下去,春红口中吐出血沫,瞪着一双赤红眼睛恶狠狠盯着云娘。
那眼神仿若恶鬼,云娘的腿直打抖,动弹不得。
春红睁着眼死在院里,下人拿了白布盖上,她的手落在外面。
绮眉眼看着春红被人抬出去。
所有下人都哭倒在地,这场面她要撑不住,以后在这宅子里,她说话还好使吗?
绮眉走上前,问道,“爷还继续打杀他们吗?”
她并没劝阻,而是叫人搬了椅子来坐下,和李嘉并肩面对着满院的奴仆。
院子里哭声震天,李嘉喝了声,“安静。”
哭泣变成压抑的啜泣。
云娘快速冷静下来,心里的得意压住了恐惧。
她得胜似的瞟了瞟绮眉。
绮眉面无表情,静静等着李嘉发号施令。
李嘉冷静下来,知道自己不能一下处死这么多人。
打死人总要有正当充分的理由。
他是亲王不假,更需爱惜名声。
政治前途与名声息息相关,他缓和了腔调,不再严厉。
和缓道,“你们做下人,需认清主子,这内宅归主母管不假,但本王难道不是你们的正经主子?”
“做下人没一点眼力见儿,死了活该。”
“绮眉,把这群不知好歹的东西都带走,云儿这里我重新为她找新的下人。”
“王爷罚完了?那我领他们走,云妹妹不喜欢这些人换一批也就罢了,倒可惜了春红,怪机灵个丫头。”
她起身向李嘉行礼,看也不看云娘。
转身走到众奴跟前朗声道,“都跟我走,我再给大家派差事,春红犯错不与你等相干,好好当你们的差。”
大家跟着绮眉离开,走出院子很远,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绮眉的声音幽幽响起,“你们别怪我这主母无能,有人在王爷面前嚼舌头进谗言,我能怎么办呢?”
“这位侧妃咱们惹不起,那是贬了苏侧妃的位子抬进府的王爷心尖肉,咱们呀离远些吧。”
“你们也别这么丧气,我再派差事给你们。”
一个婆子大着胆子道,“说实话,能离开那院子才是我们的福气。”
“不然哪天和春红姑娘一样,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她动动嘴皮子,咱们得拿命抵。”
“就是。”有人小声应和。
绮眉犹嫌事情闹得不大,最好无端多死几人,做实了李嘉性情暴虐才好。
她自从听到李嘉想把皇后之位给了那个贱人,心中已没了顾忌。
不再爱惜李嘉名声前途,先顾了眼前再说。
……
院子里只余云娘、胭脂、李嘉。
胭脂上前道,“王爷,若无事,我先退下。”
“等等。云娘,这是本王的心腹,陈妈妈。你这院子归她管本王才放心,这是从玉珠那调过来的人。”
“那有劳妈妈照看。”
“不妨事,明儿我寻荐头再找些可靠的人过来,专供你使唤,陈妈妈自会调教,你放心。”
“谢谢王爷,为着我闹得家宅不宁,云娘心中惭愧。”
“若非春红犯了大错,我也不会下此狠手,一个下人敢把主子的话向外传,便是死罪。”
“今天我实在累得慌,就不陪你了,陈妈妈,你服侍侧妃安寝,我要处理点事情,就直接宿在松石居了。”
胭脂代云氏送走李嘉,回房为云氏卸妆,她手上麻利,做事又轻又快。
云氏对着镜子观望她的脸色,问道,“今天的事妈妈怎么看?”
“我是王爷的下人,听从王爷吩咐罢了,其他之事与我无干。”
“现在王爷把您交付给我照顾,我的任务就是照顾好侧妃。”
“玉珠好伺候吗?”
胭脂想了想,转了下眼睛,“她是小女子心性,一心爱慕王爷,是贵妃娘娘亲指给李嘉,又抬为侧妃的。”
“性子暂且不说,待下人却很大方。”
“放心陈妈妈,来这院里也不误你发财。”
“谢侧妃。”
云娘知道这些年长又有资历的妈妈得罪不得。
陈妈妈是李嘉从玉珠那里硬要来的人,更得好好相待。
她正想着要不要先赏点银子给陈妈妈,却听陈妈妈道,“我既伺候了您,就得一切为您着想,这是做下人应当的。”
“请恕我直言,今天的事这么处理其实对侧妃不好。”
“为何?”
“硬碰硬,您碰不过王妃,虽然爷为您出头,可王爷不是日日在家,您成日在院子里,多与女人相处,您与王妃不和,外面命妇邀约的宴请,谁也不愿得罪王妃,这一层您就交不上朋友。”
“命妇与命妇的交往很重要,也是王爷的助力,在这大宅中,只凭恩宠难以长久。”
云娘听得服气,连连点头,“怪不得王爷叫妈妈来这院里,那妈妈多多提点云娘,我不会亏待你。”
“再说玉珠姨娘,她自小在宫里长大,一直跟在王爷身边,在书房伴读,说起学识与见识比着普通女子,强上不知多少。”
“但爷的心在……您身上,云侧妃如今恩宠正盛,还需多多了解王爷心性。”
“我若是您,肯定多与五王妃走动,您可知为什么?”
“请妈妈直言。”
“咱们王妃与五王妃不对付。”
……
云娘听劝,第二天就带着胭脂去拜访了绮春。
两人再次相见,绮春还好,云娘却恍如隔世。
上次见面,她地位低微,现在却是王爷侧妃,一切都托了绮春的福。
所以见面便行了大礼。
“好了,这是做什么?”
绮春让人上茶,云娘只闻香气四溢,却不知是何种茶。
对器具也不甚了解,不由有些沮丧。
绮春看在眼里道,“这些东西都能后天补上,我与绮眉从小富贵窝里泡大的,见惯这些,其实没什么了不起。托祖宗的福罢了。”
“这是御贡的旗枪云雾茶,妹妹尝尝。”
云娘小饮一口,满口芬芳,悠长不散,带着回甘。
她长叹口气,放下茶碗,左右看看伺候的丫头们。
绮春一摆手,丫头都走开,屋里只余两人。
“妹妹遇到了难处?”
云娘也不隐瞒,将头一夜发生的事告诉给绮春。
绮春沉吟许久,才道,“这事不是我做姐姐的说你,你当时应该阻止王爷。”
“可那丫头的确将我们的私房话学给绮眉,实在让人羞愤。”
“但也罪不至死。”
“房闱中事,她好意思说,绮眉都不应该听。”
云娘不好说传出的话其实不是夫妻私房话,却是事关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