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眉与李嘉约定,每回家中,必先到锦屏院,更过衣待上一会儿,想到哪房再去,这是规矩。
这日早上闹了不愉快,绮眉交待门房,李嘉一回来就通报她。
李嘉回来时已是傍晚,入府向向云娘房中走。
锦屏院的嬷嬷在路上等着,上前行个万福礼,口中道,“请爷到锦屏院。王妃让老奴带话——男人家说话得算数,定下的规矩,请照着执行,不然大家难看。”
嬷嬷低头说完,又行一礼,后退走开。
李嘉想晾晾绮眉却被她识破,不好继续任性,便到她房中。
“有事说事,没事我走了。”
他坐也不坐,摆出的样子一言不合就要离开。
绮眉不紧不慢道,“云娘说她不想要点翠园,还是大家共用的比较好。”
“她刚入府抢走玉珠的位分,一下又抢走所有人的园子,你是为她好还是为她树敌?”
“你自然可以用身份压着,她可有这个能力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万岁赏赐大臣,也要大臣有功,平白就赏,赏就成了罚。”
“爷真要疼她,不如将旁边的地都置下,你如今监国,王府大点又如何?”
绮眉这么一说,李嘉反而把圈园子的心思冷了几分。
把旁边的地买下来倒不难。
可现在多少眼睛盯着他,恰逢国家用兵,他却上赶着扩府造园,成何体统?
略一思量,他压下为云娘重建个院子的心思。
……
云娘从锦屏院离开时表现得颇有大家女子的风范,风清云淡离开。
回到自己房内,屏退丫头,方才露出真实模样。
气得手脚冰凉,绮眉拿捏得她没有半分反抗之力。
怪不得绮春说过自己妹妹不好相处。
绮春待她倒是真心,若不是前番提点,她现在不过是个妾。
身份和绮眉天上地下,被人家欺负起来,不得把她像踩烂泥一样踩入地下?
这口气她咽不下去,总得想个什么主意,叫人怕了她。
李嘉晚上到云娘这里,她如常待他,却带着闷闷不乐。
知道云娘是为园子的事不高兴,便道,“如今我监国,不好太张扬,故而买地扩府之事需得思量。”
“你才刚入府,别急,爷亏不了你。”
“明儿到云裳阁去做两身新裙,别苦着脸了。我虽扩不了王府,但翻修你这屋子却还能做得到。”
云娘缓和了脸色,“妾身不敢和王爷置气,可今天王妃实在给妾身没脸,玉珠总和我过不去,怪不得入你府前,慎王妃一直劝我要小心低调。”
她站在窗前,凭窗独立时的侧面剪影,几乎和徐棠一模一样。
李嘉心中涌上一股又酸又涩的感情,让他的情感像涨潮般,淹没理智。
他走过去,将云娘环在怀中,在她耳边道,“你要什么,本王都给你,只要本王能做到的,本王不想再失去你。”
云娘胸口一闷,这话分明是将她当做了那位故人。
离开李仁府里时,她认为自己想得很清楚,忘了自我,把自己当成那位“故人”重活一世。
可是压制自已本性,全身心做别人,竟然这么痛苦,是她没料到的。
“真的吗?”她向后一仰靠在李嘉肩膀上,眼睛映着烛光,分外魅惑。
“嗯。”
“那王爷日后若成皇上,也愿意给妾身一切?”
“……”
“王爷不答是因为有为难之处?”
“嗯。”
“是为王妃的出身?”
李嘉在她眼上轻轻一吻,算做回答。
“一国之君也会有做不到的事情?也会忌惮臣子?”
“帝王需懂制衡之术,曹家虽是我外祖,也不能任由他们一家独大,徐家必须存在。”
“徐家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
“若妾身真的想要呢?”
“那本王便为你想办法,实现你的愿望。”
“王爷!”云娘心中既兴奋又酸楚,她总算没白牺牲自己,未来可期。
酸楚不知自己所代替的女子到底是如何了不起的人物,可以让李嘉这样的男人为她摧眉折腰。
“王爷,妾身有一小小心愿,如今妾身的日子过得这么好,可父母那边……”
李嘉打断她道,“我已安排了人为岳父母换了房子,画室也不必再开,每月你的月例领双份,一份你自己留用,一份送到你父母那里,你看可以吗?”
云娘真的感动了,没想到李嘉这么忙还记得照顾她的双亲。
她回身搂住李嘉腰身,将脸埋在他胸口,“妾身何德何能得王爷这般爱重?”
“那你便好好谢谢本王。”他将她揽在怀里,一只手抚上她的纤腰……
李嘉因为做了监国而和舅舅们的关系缓和下来,心情舒畅。
云娘则为自己可见的锦绣前程,欢喜无限。
这夜两人都十分动情。
结果第二天她醒来时,身边空空,李嘉早已起来上朝去。
她睡过头了。
云娘顿时有些慌张,喊了几声自己的丫头春红,却不见人来。
来了另一个洒扫上的丫头,伺候她梳头更衣。
待到了锦屏院,入门便觉气氛沉重。
她赶到堂上,见绮眉端着茶碗,空气中飘着茶香。
“给侧妃上茶。”绮眉吩咐丫头。
玉珠和愫惜都垂着眼皮,云娘心中怦怦直跳,但想到头一夜李嘉给她的承诺,心中又安然下来。
按规矩向绮眉行礼,绮眉冷笑一声,端起茶碗。
碗中才续了热水,她轻启朱唇吹了吹,不急着喝,说道,“妹妹果真是王爷的心头肉,咱们三人加起来一起等了妹妹足足两刻钟。”
“可不是,人人都有规矩,独她是特例,王爷怎么不重新制定家规呀?专为侧妃写一篇多好呢。”
“妾身在宫中待了那么久,上至皇后下到宫嫔,没一个像侧妃这样大的架子。”
“从未听说哪个妃子敢让贵妃和皇后等着的,啧啧,也就咱们王府了。”
“王妃姐姐今天要到太傅嫡孙女府上饮茶,不如代咱们问问,晏公博学,想必知道史上有没有这样的先例呀。”
“她若可以迟来,明儿我也迟来,后儿她也迟来,这院子倒像外头老百姓的庙会了。”
这一通牢骚皆是玉珠所发。
云娘知是自己有错让人抓了把柄,低眉顺眼道,“是妹妹的错,昨天伺候王爷,格外疲惫,所以晚了。”
“呵,又不是只你承过宠,咱们都有过独承恩泽的时候,哪个耽误早起请安了?侧妃这理由不服众啊。”
“侧妃承宠就可以迟到让所有人等着,那叫我说侧妃不合适伺候王爷。”
“玉珠你不过是妾,我是侧妃,你这么同我说话是不是不合规矩呀。”
云娘看着绮眉说。
“我许她说话的,所以合规矩。你错在先,还挑旁人的理,这王府还轮不到你定规矩。”
绮眉已完全放弃和李嘉虚与委蛇。内宅是她的地方,是她的权柄,李嘉必须尊重她。
外头的事她一句也不会多说。
今天云娘触了霉头就得好好治治她,李嘉来了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