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衍抒也没在意,径直去了里面。
一路上他都在想吟歌如果真的借机和自己有了肌肤之亲,那这一个多月来对方闹得那么多别扭就确实说得通了——八成是知道自己犯了错,又开不了口自首,心里还不甘两人之间的关系毫无变动,最后就只能独自一人在背地里煎熬拧巴。
这种情况下若真再去添了个孩子,那凭着吟歌近来病弱的身子骨,确实有的受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他觉得怜惜是一回事,但更多的是对于李吟歌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震惊和生气,乃至有点隐隐约约的反感。
可他不接受李吟歌趁人之危是一回事,却也没想过去大肆谴责对方。
因为他知道对方对自己是一片真心,所以能理解人确实会有为情所困情而疯狂到失去理智的时候。
——就如自己面对星儿,有好几次若是没有姨父、或者这样那样的巧合及时牵制,难保也已经做出了傻事!
可惜啊造化弄人,最终他和长长久久惦念的人再没了可能,反倒和意料之外的下属无端多了一笔糊涂账。
泠衍抒觉得憋屈,但他过度的责任感又逼着他违心去接纳这一切。
好在李吟歌没有他预想中的病态严重,比起泠诀的半死不活,对方气色都恢复了七七八八了,还能起身走动。
这状态总算让他心里好受了一点。不然他不敢想就自己现在这一肚子郁气的状态,还得压着脾气小心翼翼去对待对方。
到这地步,他也没想着再拐弯抹角浪费时间,随口打发掉莲神医,就开门见山地和李吟歌谈了谈。
当然他顾及对方身子,语句已经很委婉了,可李吟歌还是委屈万分:“谁跟您说的?殿下谁都能信,就是不肯信臣对吗?他人随口一句,您就能巴巴地跑来问臣一个汉子有没有怀孕?!”
否认的这么干脆,倒让泠衍抒一下子不会了。
不过鉴于晗哥儿说孩子有没保住的可能,对方心情不好有说违心话的可能,他便临时调整了策略:“孤只是在逐一排查,近身边的全部查到了,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你不要多心。不然你想想,孤若是不信你,会乐意把这等丑事坦白到你面前?”
丑事?!李吟歌垂下的眼睫都颤了颤,心里像被判了刑一样有种难以承受的落魄感:“您明明知道臣是什么心思,还故意来怄我……臣倒是很愿意给您生一个,可臣办得到吗?”
又打太极!
太子忽然彻底没了耐心:“那孤什么心思吟歌不也一直知道?!可你从头到尾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明知没有可能的事,又何必要一直执拗下去?!
你可知,你这样也让我觉得很为难?!时至今日,我感觉我这辈子欠你的已经还不清了!”
他一下子完全释放了自己的情绪,惹得李吟歌骇然地望着他:“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但烦躁不堪的泠衍抒一点都不想看对方那支离破碎、承受不起的模样,直接强硬略过了对方期期艾艾的解释:“今日之事必须尽快做个了结,所以孤没法陪你就着前程往事拉扯不清。
既然你咬定你是汉子身,那就跟着其余嫌疑人员一起去宫外做验身排查吧!”
他故意提出带着胁迫的要求,指着李吟歌能爽快点松口。
但李吟歌却只淡淡回了一句:“臣遵旨。”
一副满不在乎、镇定非常的态度,却明显带着无声的对抗。
惹得泠衍抒深深看了对方一眼,而后转头就毫不犹豫重新召集了那批去郭府的隐卫。
毕竟他话都说出去了,君无戏言,哪怕点子再可笑他也得正经执行下去才能服众。
所以这一日,太子殿下真的带着一群乔装打扮的下属,在守城随机找了医馆给他们一一把脉。
李吟歌被刻意地安排了三家诊断,然而没有一家把出泠衍抒暗自猜测的喜脉,反而整齐划一的认定对方是外伤导致的严重气血亏虚,顺便肯定了对方的汉子身。
如此,总不能是整个守城的大夫都已经被对方收买了吧?那就只能是泠诀猜测有误了。
最终太子怀着说不清的心情把人彻底踢出了嫌疑名单。
虽然兴师动众了一番,但再回到行宫的泠衍抒心里却说不出的松快:这一趟虽然不能确定有没有嫌疑人,但至少确认了身边这群人都没有给他留后患。
既然没有子嗣需要他立刻负责,那他也就无所谓继续耗下去。
李吟歌看他这就一副“高枕无忧”的状态,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而且对方明明存了担心莲老被收买的心,却唯独毫不怀疑泠诀——可明明泠诀才是最该留意的一个。
思及此,他没忍住提醒了一句:“殿下还漏了一个没查呢。”
太子不需要反应都知道他在说谁:“孤知道,但泠诀可以直接排除。”
李吟歌一哽,心里对这俩人之间牢不可破的信任感到绝望,过后就再也没有了开口的心思。
泠衍抒知他又暗中跟泠诀较上了劲,但因为打定主意要跟对方保持距离,便没出声劝慰,只是沉默着又把人安然送回了延庆殿。
这一出门就过去了半日,眼下都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他估摸着晗哥儿他们也不可能在湖边待这么久,便径自回了华清殿。
他想着泠诀很操心这事,得先去跟对方说一下这一趟的收获,却不料一踏进屋里就感觉到气氛很不对劲。
有股莫名的压抑感,而且晗哥儿居然守在泠诀床前。
泠衍抒脸色大变:“出什么事了?!”
黎初晗见太子还是一无所知的状态,有点不忍心直说,便只让了位置给对方:“你再陪陪他吧,多鼓励鼓励说不定还有希望。”
说罢没敢再多停留,快步往外走去,都有了点逃离的味道。
饶是如此,身后一声声带着惊恐的“泠诀”还是不断地钻进他耳朵,惹得黎初晗差点管不住落下泪来。
莲漪、莲糯红着眼睛跟在他身边劝说:“少君您别哭,太伤身了,您还有小世孙要顾着呢。再说大人也不是一定不能醒来了,神医已经去想办法了……”
黎初晗只是沉默着点头。可心里清楚一个五脏六腑都快停摆的人,就算能坚持到凌晨,也难靠一瓶万能液救得回来了。
大概是心情过于沉重,这一晚他很晚才睡着。
没多久又自迷迷糊糊中惊醒过来,一睁眼发现星野居然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他瞬间彻底清醒了,盯着着自家小郎君发沉的脸色心里大骇:“泠诀怎么样了?!”
林星野搂着他的手臂紧了紧,星眸沉沉:“咽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