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如此说，那我便让你亲自体验一番。”
一挥手，陈青玄直接将这名老者的意识附在了一名小吏身上。
小吏名为蒋东，是一名游街衙役，每日巡查好几条街道。
这天，他却被上峰叫去收粮食。
收粮食的过程中，蒋东尽可能的压榨百姓的利益，除杂尽可能的计算的多，斤两尽可能的压得低，最后百姓交上来三百斤的粮食，硬是让他压成了两百四十斤。
就这他还骂骂咧咧，很不满意。
硬是踢了那户人家一脚，这才作罢。
见此，老者疑惑不已。
“你也是普通人家出身，为什么要为难他？”
对此，蒋东丝毫没觉得奇怪，而是道：
“为什么要好好对他，我又不是他的奴隶？
我当官是为了成为人上人，可不是为了给他家当田佣的。
再说了，我这衙役这么危险，给我点补偿怎么了？”
说着，蒋东直接把他的袖口拉开，只见那里赫然有着一条三寸长的伤疤。
经蒋东介绍，这是他半年前和同伴查获一起凶杀案的时候被凶手给弄得，而搏斗过程中，他的一名同伴却永久的留在了那里。
所以蒋东感觉，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获得一点好处怎么了？
这时，老者才从蒋东的口中得知，对方克扣十斤粮食就可以得到一文钱的提成。
老者感觉匪夷所思，这克扣粮食还能有提成，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试图劝说对方，但蒋东却说，他的儿子正在老者所在的朝阳书院读书，而且还读的只是最普通的识字组，但就算如此，每年也需要六两银子。
他家两个孩子就是十二两。
但是他的月奉也才二两，如果再加上平时的吃穿用度，他要不克扣一点，他家孩子根本就上不起学。
对此，老者无话可说，因为他那边其实也只是勉强维持生存，教习，书本，笔墨纸砚，这些可都要钱，他不收钱根本就维持不下去啊！
离开蒋东的意识后，老者又被送到了当地的税使吴应龙身上。
这时，老者才发现，那一文钱的提成简直微不足道，因为这边收上来的多余税收都被送入了本地的县令、县尉，还有师爷他们手中，然后送入了城中的米铺面铺。
对此，老者怒不可遏，原来源头都是这些掌权者。
“你个大贪官！当了官不为民做主也就罢了，居然克扣百姓口粮，简直罪该万死。”
谁知吴应龙却道：“你个老学究，真是迂腐！朝廷发下来的俸禄根本不够，我们不贪点怎么行？
我家夫人的金银首饰、吃穿用度能比那些普通平民还要差？”
“但是你家夫人已经有了，何必还要再贪？”
“什么有了？有了就不能买更好的吗？再说了，我都当官了，一位夫人怎么够？最起码也得七八九十个吧？
不然我当官为什么，就为了给你们当牛做马？
你也太天真了？
真这样的话，你办书院怎么还要收钱，不免费教？”
“我……我……真是愚不可教！愚不可教！”
……
离开税使身上，老者又来到了县令的意识里，来之前，他心中充满了期待，因为在他的意识中，这位县令大人可是远近闻名的大青官，青天大老爷。
然而等上了对方的身，他才知道，这家伙才是最贪的，仅仅只是五年，对方家里居然就埋下了五万两白银。
这数字，他简直都不敢想象，这相当于他们整座县城每个人都被抽了一两银子啊。
谁知等质问对方后，对方却道，这都是少的，还有五万两他已经送出去了，送给了上级。
而这五万两他也打算最近就出手，给当朝侍郎买一个东海明珠，好早日升任知府。
老者闻言，怒骂不已。
“你这个狗官，好好的青天大老爷不当却出卖人格，出卖正义，迟早要遭报应的！”
“报应？”
县令嗤笑一声，“我本来也是一个大青官，从来没有贪墨一两银子，但是我连城中衙役的俸禄都付不起，两年内裁了一大半。
惹得城中的治安都下降了一大截，遭到了上峰的责难，说再不恢复秩序，直接取了我的管帽。
还有，前年我家老母得病，眼看着不行了，是城中富商林家给了一支百年老山参才度过了难关，我承了对方的情，是不是要给对方相应的回报。
是不是要把这百年老山参的银子给出了？
但是我没有啊，所以只能苦一苦百姓了。”
“你就不怕他们戳你脊梁骨？”
“怕？怕个屁啊！就他们那些只知道埋头苦干的泥腿子，我一露面他们就吓得跪地磕头，还戳脊梁骨？
就算他们敢，他们敢当面说吗？
他们不敢！
敢的话我直接把他们抓紧监牢，让他们尝尝老虎凳的滋味。”
见他如此蔑视人命，老者暴怒。
“你简直丧心病狂，枉你还是他们的父母官！”
谁知县令闻言，更是狂笑，“错！这样才是他们的好父母官！
老秀才，你也是一位父亲，你家孩子不听话，你会不会打他？教训他？”
“但老夫没有坑害他！”
“本官也没有坑害他！只是他们人太多，本官根本顾忌不上来！
再说了，作为他们的父母官，只有本官生活过得好了，他们才能过得更好。
救民先救官，这才是正理！
老秀才，你已经老了！该死了！”
“我还没老，我还活着，我一定要弄清楚你们这样沉沦的根源。”
老者走后，公堂上响起一阵肆意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离开县令身上，老者又被带入了大大小小的官员身上。
知府侍郎，将军，丞相，甚至当朝的皇帝。
但是他却绝望的发现，这些人每一个人都有相应的理由。
他们有的人是想更进一步，有的人是想享受更好的生活；
有的人是想驱使别人，享受权利的欲望，有的人确实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但是还是不得已走上了这条路。
至于最后的皇帝，老秀才更是无话可说。
“寡人为国为民这么多年，享受一下怎么了？
身为大宋的皇帝，难道寡人不该享受最漂亮的美人，最宏伟的宫殿，最尊贵的服侍，最珍贵的美食和美酒？”
“但你让百万民夫为你修建墓园，修建宫殿，修建运河，你知道他们死了多少人吗？”
“寡人身为至高无上的皇帝，有权利这么做！也有能力这么做！但是倒是可以反抗，但是他们敢吗？
他们只是蝼蚁，是长着黑头发的黔首。
叫他们一声百姓是看得起他们，你还真以为他们能当家做主了？
别说其他人，就你这样的老秀才，寡人捏死你也跟捏死蚂蚁一样，轻而易举！”
“你，你……”
老秀才气的说不出话来。
但是转瞬间，他就被带入了历史长河之中。
将他们整座岛屿上万年的所有王侯将相全部附身了个遍。
然而，事实却让他感受到了绝望。
因为除了不到一成的达官显贵有所谓的道德廉耻以外，其他的跟现在的这位皇帝并无多少差别。
都是把百姓当做蝼蚁，当做随时待宰的羔羊。
甚至哪怕剩下的那一成中，也几乎都这么觉得，只是心中的礼义廉耻没让他们这么做而已。
见此，老秀才绝望了。
这天，他重新回到了县城，回到了最初的地方，飘到了一位农户家上空。
就在这时，屋内的一道妇女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娃他爹，咱家大虎也长大了，能做事了，要不咱给赵老六一点钱，让他给想想办法？”
“赵老六？你是说，让大虎去珍馐楼打杂？咱们这钱不够吧？”
“不够就借一点！你想想，等咱家大虎真去了那边，混出头了，是不是两三年就能把这个钱给挣回来了？
到时候咱在给他娶一个踏实的媳妇，生一个大胖小子，咱们孙家是不是就右后了？
还有，如果大虎真混得好了，咱家以后是不是就不用卖苦力了，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了？”
咳！咳！
话音落下，房间内响起一串压抑的咳嗽声，随后就见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
“也是！”
随着声音，一个苍老的驼背老者走了出来。
上空的老秀才见此，瞬间哭出声来。
因为，他似乎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