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仙人们立下规矩并不困难。
困难的是,要如何让仙人们遵守规矩。
若是仙人违规,又要如何惩罚,惩罚力度又如何。
这些才是真正需要酌情考虑的事情。
惩罚轻了,仙人们不痛不痒,这次错了,下次还敢。
惩罚重了,仙人们难免会心怀不满,到时候聚众反叛,他就算有能力平叛,可内耗实力,总归是高阳氏不愿意看到的。
恰逢此时,战神殿的消息,传到了高阳氏的耳中。
自黄帝成为天下共主之后,对于战神殿的寻找,便从未停止。
高阳氏幼时,也不知战神殿究竟有着怎样的魔力,竟然值得自己的祖父,几十年如一日地派人去寻找。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寻找战神殿,不只是自己祖父的意思,同时也是广成子仙师的意思。
据说,当初祖父之所以能够战胜蚩尤,全仰仗于广成子仙师从战神殿带出来的妙法。
后来,高阳氏又询问了当初跟随自己祖父征战的老臣,对战神殿有了更加细致、更加梦幻的了解。
简单来说,战神殿是一个能够将人们心中最渴望的事物,变为现实的地方。
曾经广成子便是抱着突破大宗师的想法,进入了战神殿,最终就创造出了一条成仙的捷径,在极短时间内,造就了数位仙人,助轩辕氏一举反败为胜。
只不过那一次后,战神殿便消失无踪。
直至轩辕氏统治末期,才忽然出现,黄帝轩辕氏没有错失良机,果断带人进入,而后不久,战神殿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造就了黄帝乘龙飞升的传说。
而今,战神殿重新出世。
高阳氏一边没忘记广成子仙师的叮嘱,派人去传讯,另一边,也存了借助战神殿的力量,来为天下诸仙人立下规矩,令人族繁荣昌盛的想法。
他毫无疑问成功了。
借助战神殿的力量,他成功将自己的心中所想,变为了现实,在天下诸仙人的头顶,悬了一把随时都有可能落下的宝剑。
这一举动,部分仙人从容接受,部分仙人咬牙接受,但还有一部分仙人,因本就对高阳氏的统治心生不满,而趁此机会,举兵造反。
他们拥共工氏为主,自封为神,极短的时间内,就组建出一支实力强大的军队。
高阳氏得知消息,并未意外,甚至有些期待。
因为法令施行,总需要有人来以身试法,方才能杀鸡儆猴,以示威严。
相较于某些良善的仙人,因为一些小事就被从重处理,毫无疑问还是共工氏这等叛军更加死不足惜。
没多久,一场酷烈的战争展开了。
共工氏虽然拉起了一支实力强大的军队,但高阳氏毕竟为天下共主,他点燃了烽火台,召四方诸侯疾速支援。
几日攻杀过后,颛顼的部众越杀越多,将天地之气意象融于己身,早就人形虎尾异象的泰逢驾万道祥光由和山赶至,将云雨意象融于己身,生出龙头人身异象的计蒙挟疾风骤雨由光山赶至,居于蜂蜜之庐,为螫虫之首,身形如人而双首的骄虫,亦领毒蜂毒蝎由平逢山赶至。
反观,共工的部众越杀越少,柜比的脖子被砍得只连一层皮,披头散发,一只断臂也不知丢到哪儿去了,王子夜亦变成了尸体,双手双脚、头颅胸腹甚至牙齿全被砍断,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
在高阳氏的刻意引导下,共工氏辗转杀至西北方的不周山下,此时,当初跟着共工氏反叛的诸神,仅剩下了十三位,状态亦非常之差。
共工氏本欲继续朝西北方奔逃,留待有用之身,待以后谋取天下。
但不周山奇崛突兀,又顶天立地,竟是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一时间,绕绕不开,爬爬不过。
直至高阳氏率众追来。
共工氏心知逃无可逃,索性拼死一搏。
可就在此时,一道道锁链,却从不周山上激射而出,眨眼间就绑缚住了共工身边余下的十三位叛神。
共工氏本人,亦被锁住了喉咙与四肢。
十三位叛神的状态本就不好,锁链加身,更是失去了绝大部分力量,再没有了抵抗的能力,被锁链拖走,不知所踪。
共工氏却任由一战之力,猜出了这是高阳氏埋下的陷阱,大骂对方卑鄙、奸诈。
高阳氏无有理会,只是一味诉说共工氏这些年来的恶劣罪行。
共工氏怒不可遏,却又挣脱不开锁链,最终一怒之下,显化出巨人法相,一头朝着不周山撞去,竟撞得仿若撑天之柱的不周山从中断裂开来。
高阳氏未曾想到共工氏竟还有余力反抗,一时不察,没来及阻止。
这一变故本没什么,毕竟一座山而已,虽然高耸入云,有一定的象征意义,可也只是一座山。
没有了不周山,还有千千万万座山。
但问题是,战神殿这一次现世的地点,就在不周山之巅。
共工这一撞,不仅缩短了战神殿存世的时间,还将高阳氏原本的谋划布局,推向了一个不可控的方向。
原本只是约束受封仙人的规则,约束范围扩大到了全体仙人,其中一些与世无争的仙人,更是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战神殿接引。
这还是能够发现的变化。
还有一些变化,甚至连高阳氏这个始作俑者,都未能察觉。
只有个别苦主,默默将泪咽下。
不用说,苦主里面,肯定有广成子仙师一个。
原本得到消息,正加急往回赶的广成子,等到了不周山时,只能眼睁睁看着共工被锁链卷到山顶,在对方大半个身子都没入战神殿后,战神殿再次于众目睽睽中,消失无踪。
高阳氏对此,只能表示诚挚的抱歉。
广成子还能说什么呢?
总不能跟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子发脾气吧?
当然,也可能是他但是还不知道,这一变故,对自己的未来,究竟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反观高阳氏,在表示抱歉,并承诺做出补偿后,就回了部落,伤脑筋该怎么处理后续的相关事宜。
那些倒霉被波及的闲云野鹤还好说,都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类型,再加上没什么朋友,就是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充其量,就是高阳氏会被自己的责任心伤到。
但那些被接引走的正待分封的仙人,就有些难以处理了。
这些人当中,或许有脾气差了,到任后或许不会将地方治理的太好。
可现在,人家毕竟没犯什么错。
那些性格纯良的仙人更是无辜。
只不过,战神殿接引,毕竟是第一次发生,又因共工怒触不周山的事情,而出现种种不可知的变故。
因此,就连高阳氏本人,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解决措施。
不过,高阳氏终归是天下共主,有着天下共主的担当,在尝试诸多办法未果后, 高阳氏将自己的权柄一一移交出去,而后选择了以身犯险,亲身试探战神殿。
结果可想而知。
这一去,从此就了无音讯。
帝喾即位后,也在为前人遗留的问题伤脑筋,却不知怎的,部落中开始广为流传一则传言。
说此前被锁链绑缚走的仙人,的确是做了错事,但高阳氏愿意给其一个机会,便将其接引至战神殿内,若是诚心悔过,便能在下一次战神殿现世时,离开战神殿,回到部落。
这一则传言,的确包含着一部分真话,但战神殿内究竟如何,里面的仙人还能不能出来,总归是一件不确定的事情。
帝喾自幼便讲究信誉,不愿用谎话去蒙骗大众,但若是公开反驳,又会导致部落内传出不好的声音。
共工之乱才过去没多久,部落现在已无法经受更多的变故了。
最终,在臣子的劝谏下,帝喾只好选择沉默,而后又派人去打探,想要查明这一则传言究竟来自何方。
探查始终没有进展。
反倒是传言越来越多,越来越细节。
甚至,传言中,还多出了一些高阳氏说过的话,用高阳氏规劝他人的话,来充当传言的佐证。
一时间,相信传言的人越来越多了。
甚至,有些仙人渴求战神殿内的机缘,主动被战神殿接引,以至于原本安定的地方,再次发生了混乱。
帝喾闻讯,再也无法保持沉默。
人云亦云,三人成虎的道理在当时虽然没有被归纳总结出来,但帝喾还是能够明白的。
尤其是现在的社会风气,已不像是过去那么纯良了。
赶在过去,要是有这样一则谣言流传,帝喾敢于直接反驳,而臣民们也会选择原谅他。
但是现在,他要是公开表示传言即谣言,部分臣民当然还是会选择相信他,然而不可否认,绝对会有一部分仙人、臣民,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们不会考虑为什么帝喾在传言之初没有指出传言中虚假的部分,他们只会更加相信传言的真实性,并怀疑是帝喾为了独占战神殿内的机缘,而故意诓骗他们。
否则为什么不在传言刚刚流传时指正?
权衡利弊后,帝喾一边搬出叔父高阳氏的言论尝试规劝,以避免更多的仙人踏上不归路,一边在心中唏嘘着:“连自己都需要用谎话来引导别人,何况是那些百姓。”
再后来,过去了几十年,帝喾的头发一天比一天白了,却并不全是因为年岁增长,而是这几十年来,在世的仙人数量越来越少。
绝大多数的仙人,都主动投身入了战神殿。
也幸好,部落发展至今,已算是安定了下来,即便没有了仙人庇护,也不至于有大规模的死伤事件发生。
看着如今的盛世,帝喾又忍不住去想过去在仙人治下水深火热的百姓。
发自内心的,思考起了一件事情。
仙人,真的还有必要存在吗?
诚然,在部落发展之初,若是没有仙人庇护,各地的百姓,都要死于为生计奔波。
可现在,人们没有了仙人庇护,一样可以活得很好,甚至现如今一些存在仙人庇护的地方的百姓,日子未必有那些没有仙人庇护的百姓好。
仙人,似乎成为了社会发展的阻碍。
但也只是思考。
帝喾毕竟是在纯良、质朴的环境下长大的。
用一句超越当前时代的话来说,就是当世为数不多的几颗良心。
自然不会干出卸磨杀驴的事情。
于是乎,在百年之后,帝喾虽成就仙人之躯,可长生久视,但还是将天下共主的位置,传给了自己的长子,自己则主动接受了战神殿的接引。
他也想要效仿叔父高阳氏,去尝试破解战神殿的规则。
结果自不用说。
这种没有经验可循的事情,前人若是失败了,后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不过相较于高阳氏,帝喾的确有着一些特别的发现。
例如,他发现了究竟是谁在一直散布‘飞升’谣言。
广成子仙师!
锁链产生之际,帝喾看到了这位自己曾祖父的老师。
从对方口中,他了解到,原来在高阳氏的谋划出了变故之后,对方原本的计划也被打乱,甚至还要更糟糕。
因为高阳氏曾经许诺过广成子,说要做出补偿。
而对方给出的补偿,就是让广成子永远不用为战神殿的接引而苦恼,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怎么办到的,至少这些年来,广成子尝试了无数办法,都始终未能成功涉足战神殿。
当然,此时的广成子,还没有从执着,变为偏执。
因此尝试的办法,虽然有些不光彩,但总归没有逾矩太甚。
但仍令帝喾难以接受,他想要尝试将这一则消息传递出去,可战神殿的接引,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最终,他只有带着这个秘密,被接引到了战神殿内。
此后的几年里,帝挚治理天下,却因缺少这方面的才能,选择禅位于弟弟尧。
尧统治的时期,广成子虽然仍无法涉足战神殿,却得益于目睹一位又一位仙人被接引至战神殿的过程,总算是研究出了一些东西。
于是,一次尝试中,他成功将已被接引至战神殿的共工氏,置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