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南临，已经冷的不像话了。
气温骤降的夜里，风雪袭击了整个城市，窗外翻滚的雪花，扑簌簌的落在房顶上，树枝上，窗户上，还有马路上，没有任何声响的，把城市用雪白包裹了起来。
交错的街景映照在昏黄的路灯底下，像是发黄的旧照片，充满了回忆当中的年代感。
夜空寂静无声，阴沉沉的，看不到一颗星星。
窗外是白茫茫的一片，寂寥，肃杀的雪夜。
而窗户里面，也是一片惨白，还泛着浓浓的消毒水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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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夜流做了一个冗长，复杂，又混乱的梦。
梦里，他梦见了许如星坐在他的对面，她穿着黑色高领羊绒衫，外面套着一件纯白色衬衫，衬的她脖颈修长，唇红齿白。
她手握刀叉，慢条斯理的切割着面前碟子里的牛排，低垂着眼帘，时不时地抬起头看向他，仿佛她在切的不是牛排，而是顾夜流一样。
她说：“你不是一直都在问我，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么？
“顾夜流，你听好，我现在就告诉你。
“嘉麓对你来说，不是很重要么？重要到让你宁愿放弃我，也要保住它。
“你越是觉得它对你很重要，我就越是要把它给抢过来。
“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引以为傲的事业和地位，通通在你面前摔得粉碎，让你也经历一下我所经历过的痛苦和难堪，让你也尝一尝身败名裂的滋味儿。”
许如星停下手里的动作，握紧了刀叉，对他说：“所以我想要的，自始至终，都只有嘉麓而已。”
她勾起嘴角，眼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她缓慢的掀动着眼皮，对他说道：“准确的说，是你的嘉麓。”
梦里，他还梦见了和许如星一起离开乔公馆之后，被记者们拦截在门外的场景。
“顾先生，许小姐，对于之前关于你们两位感情生活的爆料，对此你们有什么解释么？难得真的像爆料说的那样，你们两个正在交往？”
“顾先生，许小姐，能不能解释一下，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们一起从这里走出来，是刚刚吃完了午餐准备一起离开么？”
“你们是不是情侣关系？可以讲一下么？”
“所以之前的绯闻你们默认了对么？”
“你们现在是在约会么？”
“所以你们两个真的是在交往么？请你们讲几句吧。”
“还有传闻说你们两个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在一起了，是从亲近的大学前后辈关系变成情侣的，对此你们有什么要解释的么？”
“所以你们这几年也一直保持着地下恋情是么？”
“那么最近频繁见面约会，是准备公开么？”
“请解释一下好吗两位？”
声音太过嘈杂，感受太过清晰，以至于顾夜流根本分不清，现在这一刻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闪光灯还在噼里啪啦，毫无休止的闪烁着，聒噪的提问还在继续，顾夜流竟然不知道自己还要多久，才能从睡梦里苏醒过来。
等他真正从睡梦里苏醒过来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在哪里。
眼前是白花花的天花板，在昏暗灯光的映照下，泛着浓郁的黄。
顾夜流的头昏昏沉沉的，他缓慢的睁开眼之后，缓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瞳孔才聚起了焦。
我在医院。
这是他经过长久的思考之后，得出的结论。
也许是因为睡了很久的原因，顾夜流的喉咙很干，他用手臂撑起自己的上半身，想找一个水杯喝水，却因为动作幅度过大，扯到了粘在手背上的针头，轻微的刺痛立刻顺着皮肤，电流一般的过满全身。
“嘶——”顾夜流倒吸一口冷气。
“醒了？”
这时，一道清澈的女声在房间里响起，顾夜流转过头，眯了眯眼，看到了站在门边的许如星。
她还穿着之前见面时候的那身黑色高领羊绒衫，外面套着一件纯白色衬衫，和他在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她端着水壶，逆着光，朝顾夜流的方向走过去。
走到床边，她把水壶轻轻放在底座上，摁下开关，低头看着他，轻声说道：“要什么？我帮你拿。”
她伸出手，扶住他的肩膀，“是不是要喝水？”
“嗯。”顾夜流缓慢的点了点头。
“正烧着呢，等一会儿就好，”许如星一边说着，一边扶着顾夜流的肩膀，把他重新按回了病床上，“躺好，医生说醒了也不要让你乱动，要注意休息。”
“我怎么了？”顾夜流安静的躺在床上，看着许如星掖好自己的被子，然后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问道。
“你晕倒了，这么快就不记得了？”许如星看着他，脸上写满了气恼，“发烧三十九度几居然不看医生也不吃药，非要晕倒了才来医院，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你真的是……”
她舔了舔嘴唇，小声嘟囔道：“怪不得你的声音会哑成那样，温度这么高，也不怕烧坏脑子。”
“只是发烧？”顾夜流清了清喉咙，小声问道。
“不然呢？”许如星瞪了他一眼，“你还想怎样？”
“如果只是发烧，那医生应该不会说‘醒了也不要乱动’这样的话。”顾夜流轻轻笑了笑，对许如星说道。
热水壶在桌上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屋里很暗，水壶翻滚着的热气缓缓地在眼前蒸腾，许如星看不清顾夜流的表情，但从他的声音里，她也完全可以分辨的出来，他在笑。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许如星瞪着他，没好气的说道：“我承认，前半句是我乱讲的，只有后半句是真的。”
热水壶的开关“砰”的一下弹了上来，许如星看了他一眼，站起来，给他倒了一杯热水，然后她又找来了另外一只杯子，用两只杯子来回的倒换，好让热水凉的更快一点。
“你最近，工作很忙？”许如星低垂着眼帘，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两只水杯上面。
“还好。”顾夜流偏了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