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
厉木木猛地挣扎着从地上撑起身子,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痛,死死望向主位上的厉天宇。
然而对方只是眼帘微垂,极轻地摇了摇头,眼神之中藏着一丝无法掩藏的疲惫。
“难道我魔族亿万修士,就你一人对此不满,就你一人觉得如此征战毫无意义?”
厉天宇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锥扎进厉木木心口。
厉木木霎时僵在原地,嘴巴微张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望着眼前的族长——不过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厉天宇鬓边的乌发仿佛被无形的风霜染透,脊背也佝偻了些许,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苍老得让人心头发颤。
此刻厉木木才意识到,眼前这个风华正茂的英武男子,已经有三十余万岁了......
厉天宇望着他怔忡的模样,嘴角牵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涩笑意,缓缓坐了回去。
原本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浓重的灰翳,疲惫像潮水般几乎要将他淹没:
“厉木木,我带领魔族驻守此地,已经三十余万年了啊!”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扶手,那上面刻着的古老纹路被磨得光滑,像是承载了太多无人知晓的沉重,
“我出生时,上一场人、魔二族大战刚刚结束,我父亲在那场战争里伤了根本。”
“在我才不过十多岁的时候,就眼睁睁看着他元神崩碎,连一句完整的遗言都没能留下!”
说到此处,厉天宇的声音陡然发紧,双拳紧握,指节泛白,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色弥漫的黄昏:
“他临终前死死攥着我的手,一字一句地逼着我要替魔族报仇!那双充斥着无尽怒火和仇恨的眼睛......”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我至今都忘不了!”
话音落定,厉天宇长长地、带着无尽颓丧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裹着三十万年的风霜。
“我曾揣着那团火,带着族人跟人族灵煌殿斗了整整几万年。可斗到最后才明白......报什么仇呢?”
他抬眼看向厉木木,目光里是彻骨的悲凉,
“没有什么仇人的,木木。他们的仇恨,从来都不是冲着谁来的——那是贪婪烧出来的欲火!是对永生的贪婪,是对无上实力的贪婪!”
“我们......”
厉天宇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又像是终于承认了某个残酷的事实,
“不过是他们棋盘上,随时可以被舍弃的棋子罢了!”
他再也撑不住似的,重重向后靠在椅背上,双肩垮塌下来,颓然闭上眼:
“但我们没办法反抗。”
堂堂魔族一大族的族长,天仙境八重的强者此刻却宛如一位将死的迟暮老者,
“三位仙帝高悬每一位魔族族人头顶,任何一点反抗的火苗,都会被他们在刚冒头的时候,死死按进泥里,连点烟都不会剩!”
“所以......”
厉天宇看向厉木木,缓缓呼出一口气,瞬间恢复了往常的模样,淡然道,
“在你能自信能不惧任何人威胁的时候,才有资格去做你想做的,明白吗?”
“我懂了!”
厉木木重重跪倒在地,伏地而拜,“多谢族长!”
厉天宇摇头抬手,一股无形力量将其扶起,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你那便宜师傅是谁吗?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我不让你去灭世星域找他吗?”
“因为他根本不是什么灭世族人,而是......人族!”
厉木木呆愣原地,双拳不自觉握紧,眼底却闪过一抹决然......
............
而在这诸方势力暗中博弈、四界之内乱象渐生、风雨欲来的动荡之际。
云落所在的这片幽深树林却在柳老刻意的遮蔽之下,透着一种诡异的死寂。
他依旧维持着盘膝而坐的姿态,身姿挺拔,仿佛与周围的古树融为一体。
只是那紧闭的眼睑下,神念识海中正经历着惊涛骇浪——
十余种元神功法如同狂躁的蛟龙,被他以无上毅力强行拆解、重组,每一次碰撞都带着撕裂神魂的剧痛。
泥丸宫中央,那尊原本璀璨如烈日的金色元神,正承受着一次次碎裂与重塑的轮回。
有时是轰然炸裂成漫天金芒,有时是从核心处崩开蛛网般的裂痕。
而每当它濒临溃散之际,血域戮神诀所化的血域便会如潮水般涌来,将那些碎片小心翼翼地包裹、牵引,一点点拼凑回原本的形态。
可元神终究不比肉身,那是修士的性命根基所在!
随着破碎的次数愈发频繁,云落的神魂本源之上已浮现出细密的裂痕,像是被反复敲击的琉璃,稍一用力便会彻底崩碎。
丝丝缕缕的本源魂气,不受控制地从裂痕中逸散,在泥丸宫之中化作虚无。
那曾如仙金浇筑、坚不可摧的元神,
此刻光泽日渐黯淡,褪去了往日的锋芒。
就连其上镌刻的无尽道纹,也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翳,
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模糊、淡化,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弭。
走到这一步,云落早已没有了回头路。
就像一株扎根千年、生命力旺盛到极致的大树。
即便被拦腰斩断千百次,只要地下的根系仍在,
总有一日会从树桩上抽出新芽,再度长成参天巨木。
可若是连深埋地下、蔓延无尽的根基都被寸寸斩断,
这庞然大物便只能轰然倒塌,再无复苏的可能。
如今云落的元神,便恰似那棵被砍断了大半根基的大树,仅靠着一丝不屈的意志勉强支撑。
若再寻不到补救之法,身消道死,不过是早晚的事。
他的泥丸宫内,三种天道道纹正忽明忽暗地闪烁,时而炽烈如星火,时而微弱如残烛。
那些凝聚了无数先辈智慧结晶的功法,正被他一点点纳入自身大道,
每一次融合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神魂本源被一次次撕开狰狞的伤口。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楚,本源魂气不受控制地溢散、消失......
这般在生与死的边缘反复挣扎,在神魂撕裂的剧痛中淬炼己身的日子,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地流逝。
林中的树叶绿了又黄,黄了又落,周而复始了十次。
倏忽间,已是十年之后。
......
pS:415章发错分卷了刚刚没看到,呜呜,大家稍等一下,马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