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飚正在率部向前突进,四周响起的马蹄声让他愣在当场。视野不清,完全看不清敌军有多少,只是那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却越来越近,越来越密。他惊愕万分,大声喊叫着不要乱。
但回应的只有惊恐的惨叫声和激烈的喊杀声。
一阵箭雨飘来,带起一团血雾。
恐惧像瘟疫一样快速蔓延,左翼首先崩溃,接着是右翼,最后是中阵。无数士卒抛掉手中武器,亡命般向西宁城跑去。
但人再快,也跑不过马。
无数士卒被乱箭射死,被长枪刺死,被刀砍死。鲜血流满大地,像一朵朵艳丽的桃花。
此战,近四万明军出城,战死万余,余者皆溃散,只有马爌率不到五千兵卒退入城中。
马羲瑞战死阵中。
马飚被围困数重不得脱困,自杀殉国。
欧阳衮被马宝阵斩,祁廷谏死于乱军之中,鲁胤昌、鲁文彬被俘后被闯军杀于西宁城下。
胡琏器看入城不得,护着余应桂带着不到千人向西向甘州方向逃去。
闯军围了西宁城,四面强攻。
五日后,西宁城破,马爌死于巷战,甘肃巡抚林日瑞被俘后因拒绝投降而被乱刀砍死。
辛思忠继续向北进军,收复武威、永昌,凉州归于闯军。
整个西北,明军所拥只剩一个甘州。
北风呼啸,吹停了雪花。
天空之上悬挂着白白的太阳,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在一个山岗上,一个老人裹了裹自己的狼皮大氅,看着远方在雪夜里缓缓蠕动的闯军队形。
在此之前,他亲眼目睹了闯军的大胜,明军的惨败。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爬上山坡,抱拳道:“大汗,五万儿郎已集结完毕,随时可以杀过来。”
老人名叫图鲁拜琥,但这个名字他已好久没有听人叫过了,现在人们都称呼他固始汗。
他是西域、西藏以及青海的统治者,是蒙古卫拉特部和和硕特部的共同首领,是和硕特汗国的建立者。
老人没有回话,而是继续看着远方的队伍。不知过了多久,老人突然问道:“巴彦,你说和他们相战,我们能取胜吗?”
巴彦笑道:“大汗,五万蒙古铁骑,足以踏平一切。只要您想,整个西北都将在您脚下颤抖。”
老人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而是继续问,“若是我想要的是像成吉思汗那样踏入中原,成为所有中原人的皇帝呢!”
巴彦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挠了挠头,“大汗,这个或许要很长时间。从成吉思汗开始到忽必烈结束,也是用了几代人才最终吞并整个中原的。”
老人笑了笑,“是啊!几代人啊!但我们也只在中原待了不到百年,然后就被他们重新赶了出来,然后整个蒙古帝国就像秋日的花一样,完全凋谢了。”
老人望向巴彦,“巴彦,我老了。”
巴彦连忙道:“大汗,您不老,您现在还能一顿吃一个小羊羔呢!”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老了,我们蒙古人不像他们中原人,活到四十岁已属难得,而我今年已经六十二了。或许不久,就要去见长生天了。”
巴彦脸色微变,“大汗,您……”
老人摆了摆手,“死,我是不怕的。我只是有点遗憾,为什么自己不再年轻个二十岁?如果自己能多二十年寿命,我还真想和他们争上一争,但现在不行了。我老了,做不成事了。”
巴彦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的大汗,只能继续听他说下去。
老人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巴彦,我有九个儿子。而就在半个月前,我又有了第十个儿子。但那九个儿子,个个都是废物。如果他们有一个有像你这样的本事,我也会去尽力争一争?但他们都是废物,撑不起振兴蒙古的大业。而你,又不姓孛儿只斤。也就是说,我的大业后继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