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铃木所猜想的那样。
当倭民解第二营的书记官,还没有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用华丽的辞藻润色完毕时。
一份关于朝仁从起床到就寝,事无巨细的报告,就已经摆在了乾清宫内朱和埸的案头。
“去前线慰问?”
“为将士们擂鼓助威?”
朱和埸看着手里的电报内容嘴角微微上翘。
“有意思。”
“这家伙,戏瘾还挺大,倒是真把自己当成这片土地的主人了。 ”
“还开始做起御驾亲征,君临天下的美梦了。 ”
他将电报随手放到一旁。
原本的计划,是等倭国全境平定之后,就让这朝仁后背中八枪自杀……
现在看来,倒是不用那么麻烦了。
这位天皇陛下,自己主动把脖子伸了出来。
前线枪弹无眼,死个个把人简直不要太正常。
“锦衣卫在倭国那边,负责人是谁?”
侍立一旁的奚承安立刻躬身回答。
“回陛下,是锦衣卫倭国千户所千户,李宏远。”
“李宏远……”
朱和埸念叨了一句这个名字,似乎有些印象。
“告诉李宏远,既然这朝仁这么赶着摊儿找死,那就送他一程,也免得将来还麻烦。”
“是,陛下……”
奚承安躬身领命,退了下去
……
江户,“皇居”。
朝仁回来了。
他还在回味着白天在第二营时的那种感觉。
那种万众瞩目,山呼万岁的感觉。
那种手握兵权,生杀予夺的错觉。太美妙了。
这种感觉,比饿了三天后吃到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还要美妙一百倍!
他决定了。
必须把这种感觉,变成现实,前线慰问的日子,必须再提前一下。
明天!
明天就动身!
“福田!”
朝仁亢奋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
“陛下。”
近侍福田连忙跑了进来,跪伏在地。
“去,把朕那套……那套大铠拿出来!”
朝仁挺直了腰杆,下巴高高扬起。
“朕明日要去前线,亲临战阵,为将士们擂鼓助威!”
“自然要有一身匹配朕身份的戎装!”
福田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为难。
“陛下……那套大铠……自从上次祭典之后,就一直存放在库房里,恐怕……恐怕已经……”
“恐怕什么!”
朝仁眉头一皱,声音严厉起来。
“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是,是,奴才遵旨。”
福田不敢再多言,退了出去。
但他心里却是叫苦不迭。
那套所谓的大铠,还是先祖传下来的古董,说是传家宝都有些勉强了。
甲片上编缀的丝线早就朽烂不堪,随便一碰就往下掉渣。
那些铁叶子,更是锈得跟刚从土里刨出来的一样。
上次祭典时穿了一次,结果差点在祭台上当场散架,几个内侍在后面偷偷摸摸的捡了一路的零件,才勉强撑到仪式结束。
现在陛下要去前线穿这个……
这是嫌自己命长吗?
福田一路唉声叹气,叫来两个同样瘦弱的小内侍,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皇居最深处那个漏雨的库房里,把那个散发着浓重霉味的木箱子给抬了出来。
这玩意儿,怕是比他的年纪还要大上好几轮。
半个时辰后,福田带着两个小内侍,吭哧吭哧的抬着一个巨大的木箱子走了进来。
箱子很沉,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边角处甚至长出了几朵不知名的蘑菇。
“砰”的一声。
木箱被放在大殿中央,扬起一片呛人的尘土。
箱子打开,一股浓重的霉味混合着铁锈味扑面而来,熏得人差点背过气去。
朝仁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舒展开来。
“无妨。”
他摆了摆手,一副不拘小节的模样。
“古朴,才能彰显我皇室源远流长,万世一系的威仪。”
“来人,为朕更衣!”
福田和小内侍们强忍着那股刺鼻的味道,小心翼翼的从箱子里往外取那套所谓的大铠。
他们不敢太用力,生怕一不小心,这件“古董”就在自己手里彻底变成一堆零件。
“嘶……”
一片冰冷粗糙的铁叶子划过朝仁的胳膊,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有内侍吓得连忙跪下。
“起来吧。”
朝仁咬着牙,强忍着不适和疼痛。
他看着胳膊上的血珠,脸上竟生出一种莫名的豪气。
“身为人主,一点小小的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
“这正是我为国征战,留下的第一道伤痕!”福田和小内侍们面面相觑,不敢说话,只能更加小心的继续手上的活计。
折腾了足足半个多时辰,这套摇摇欲坠的大铠总算勉强穿在了朝仁身上。
他活动了一下身子,甲片发出“哗啦哗啦”的怪响,仿佛随时都会散落一地。
而且,这铠甲……有点紧。
不知道是先祖的身材比较魁梧,还是这几百年间铁片锈蚀膨胀了。
总之,这玩意儿紧紧的勒着他的胸膛,让他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朝仁走到一面布满裂纹的铜镜前,努力挺起胸膛,想摆出一个威武的姿态。
镜中的人影,枯瘦,面带菜色,身上套着一套破烂不堪的铠甲,活像个刚从古坟里爬出来的僵尸武士,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怎么看,都跟“威武”两个字沾不上边。
“不错。”
然而,朝仁看着镜中的自己,却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转了个身,甲片又是一阵乱响。
“很有精神!”
他觉得,将士们看到自己这副御驾亲征的模样,一定会士气大振,感动得涕泗横流。
“明日,全军将士,必将因朕的到来,而爆发出百倍的战力!”
他握紧拳头,对着镜中的自己,狠狠的说道,眼神中也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